那雙如蔚藍色天穹般通透的漂亮眼眸裡,情緒交雜,屈辱,仇恨,以及生的渴望。
白菀在東院專門僻了處院子,每當藥癮發作時,就稟造郎中的法子,用鐵鏈將他牢牢鎖住,任他哭嚎哀求。
難耐至極時,白菀曾親眼看他以頭搶地,撞得頭破血流也不罷休,甚至試圖咬舌自盡,只為擺脫那如同附骨之疽的折磨。
白菀曾問他名字,他也只說不記得。
他的臂膀之上有一大片白狼刺青,而狼,是遼國的圖騰,結合他那雙幾乎昭示著他身份的眼瞳,白菀便給他取名叫步離。
遼語中,步離是狼的發音。
後來,先帝降下聖旨,冊白菀為太子妃,步離再留在寧國公府便不合適了。
白菀尋了陽光明媚的一天,給了步離路引和足夠的盤纏,將他送上了前往西北的車隊。
西北邊城之外的遼國,是他的家鄉。
濃稠的墨凝聚在筆尖,最後滴落在雪白的宣紙上,白菀也抬頭看了眼外頭的連天雪,有些呆愣。
恰在這時,外頭有人輕叩殿門,水漾開門看去,進來個圓頭圓臉的宮婢,俯身在她耳邊低語。
水漾先是皺眉,隨後才示意她稍等,進來與白菀道:“平陽長公主請娘娘去梅林的朝露閣烹梅煮茶。”
白菀下意識眉心微蹙。
在她還是太子妃時,隨口一句提醒,許是救了姜珩的命,以至於平陽長公主姜嬋很喜歡她,常常來尋她說話,有時在椒房殿一待便是一整日。
今日雖然大雪,依姜嬋貪玩的性子,定然是坐不住的,邀她烹梅煮茶也不奇怪,怪就怪在,姜嬋一般喜歡自己來尋她,和她說會兒話,才委婉的表示想和她去做些什麼。
這還是頭一回她沒來,而換個小丫頭來請。
白菀抬頭看過去,那綠衣宮婢垂首在門前,規規矩矩的站著,隱約看得見面相。
瞧著有些印象,應該確實是姜嬋宮裡的。
“長公主呢?”白菀出聲問道。
綠衣宮婢微微躬身,恭敬道:“長公主在朝露閣等娘娘。”
白菀“哦”的應了一聲,一邊將狼毫筆擱在筆架上站起身。
清桐上前整理她的裙襬,白菀像是隨意般問起:“本宮這兒多了一套九連環,許是平陽的,可需本宮替她一同帶去?”
那宮婢歪頭像是疑惑了一陣,道:“娘娘許是記錯了,長公主並不愛玩九連環,想必那並不是長公主的。”
姜嬋確實不喜九連環。
白菀壓下心頭的疑慮,只說自己記錯了,又吩咐水漾去準備步輦。
稍稍綰了綰髮,清桐又取來鶴氅給她繫上。
臨出門時,白菀瞧見守在門口的雙生宮婢,腳下漸緩。
腦中驀的響起霍硯的話。
“不用防著她們,帶著她們,有時能救你的命。”
她轉身対披了蓑衣跟出來的清桐說:“本宮帶水漾兩個去,你去後面和露薇說說話,瞧她整個人陰沉沉的,別讓她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