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踩在泥土,亦或者磚石地面,會發出的動靜。
她垂下頭,努力辨別,卻仍舊什麼也看不清。
白菀盯著耶律驍緊緊鉗在自己腕上的手,咬牙一狠心,藉著本就溼滑的地面,故意踩了個趔趄。
耶律驍連忙回手來撈她。
燭光明滅,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白菀,臉色煞白。
那一瞬燭火照亮,讓她徹底看清。
這是一條琉璃修築的暗道,四下全部挖空,形成一道透明的琉璃棧橋,橋下,是一條波濤洶湧的地下暗河。
湍急的水流激盪碰撞,發出陣陣譁聲。
白菀避開耶律驍伸過來扶她的手,目光復雜地望著他:“你們如何避過東廠的監察,挖出這樣一條地道的?”
耶律驍察覺到她的眼神,無聲地輕笑,他英挺俊氣的面容隱在晦暗中,翹起的唇角竟顯得陰翳:“這條密道早在十幾年前便建成,東廠才設立幾年?”
他蹲下來,與白菀平視,讓她看清他眼底湧動的晦暗。
耶律驍將燈臺放在地上,讓微弱的燈火將地下水面照亮,水面反射的粼粼波光映在白菀臉上。
白菀面白如玉,微蹙的眉頭更添一點羸弱的風情。
他看著看著,忍不住伸手掐起她的臉,逼她與自己對視。
“這條地道有個極好聽的名字,叫琉璃隧,看到底下的暗河了嗎,那是灤河的地下分支,穿過這條琉璃隧,就能抵達邊城,離我們大遼只有一步之遙。”
聽著耶律驍的話,白菀整個人如墜冰窟。
這條密道的存在,才是話本中,楊家父子率領的鎮北軍被遼國大敗的原因。
而且根本就不需要姜瓚提供軍機佈防圖,遼國人依靠這條密道,可以直入鎮北軍後方,輕而易舉將他們圍殺在惶惶大漠。
而且密道入口在京城,一旦邊城被破,楊家覆滅,遼國人就能率領大軍,悄無聲息地穿過這裡,直抵京城。
而大楚早已沒有武將能再戰,區區五城兵馬司,禁衛軍,如何能抵擋得住遼人大軍?屆時遼國徹底吞併大楚,兼職易如反掌。
姜瓚被耶律驍騙了。
他以為,他一石三鳥的計謀天衣無縫,先收回兵權,再除掉霍硯,最後重創遼國,徹底將政權集中。
可實際上,大楚僅剩的防線在他手裡層層被破,當楊家和霍硯徹底不復存在,一個擁有無邊沃土,卻手無寸鐵的國家,不亞於持金過鬧市的小兒。
周邊看似安靜的,陳國和鮮卑,甚至還有其餘小國,它們會在頃刻間化身餓狼,撕碎偽善的假面,毫不猶豫將大楚瓜分成碎。
到最後,耶律驍才是最大的贏家。
想明白這些結點,白菀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讓耶律驍活著回到遼國。
這條密道,也不能存在!
地下悶熱潮溼,一路跑過來,幾乎所有人的衣衫鬢髮都被水汽氳溼,白菀的臉上不知何時沾上了塵土,鬢邊的發也被汗浸溼,凌亂的積在腦後,整個人狼狽至極。
他記憶中的白菀,是京中最有名的貴女,是各家夫人盛讚的典範,姝色非凡,儀態萬千,從不行差踏錯,高貴又聖潔。
可如今的白菀,穿著看不出顏色的粗布衣裳,髮髻散亂,灰頭土臉。
耶律驍無意識地,用指腹摩挲白菀細嫩的臉頰,眼中有些恍惚。
高貴的枝頭鳳,終於被他折下來。
白菀扭頭掙脫他的手,忍不住用手背用力擦拭自己的側臉,耶律驍看她的眼神,讓她覺得噁心,甚至連他的觸碰也厭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