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的那人拼命地掙扎,朝著他身後的同伴求救,然而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出生入死的情誼,前一秒還大言不慚說著要把人潑醒的人,後一秒已經臉色劇變,狼狽且踉蹌著跑出去了,留下他被怨煞纏住的同伴,在驚恐中化作了一灘黑色的液體。
方棋:“……”
他站的位置剛好是倖存的那人逃走的方向,他一垂眸,對上了小孩望向洞口的一雙眼睛,漆黑如墨,臉上還帶著剛剛撕咬時的猙獰,形同奈何橋底那些不肯轉生的惡鬼。
方棋沒覺得可怖,就那麼直視著他的眼睛,問:“太陰體是什麼?”
小孩殺了一個人之後,粗喘著撐了一會兒,最終又倒回了地上,那些怨煞趁他虛弱,更加瘋狂湧入他的身體。
“玄門中有極陰之體,太陰體和這種體質差不多。”寅遲說:“極陰之體通靈,容易招惹不乾淨的東西,適合修煉馭鬼術,但容易被反噬,太陰體就是強化後的極陰之體,一樣可以通靈,但自身不易被反噬,用來煉魂是最合適的。”
“……”
因為體質越純粹,能承受的怨煞之力上限越高,煉出的成品也就越強大。
在劉福的地下室裡,一個小型的聚陰陣,填了三百多條人命,只煉出了一堆屍鬼,因為他們肉體脆弱,煉魂沒有完成身體就先被異化。
而這個山洞裡的怨煞之氣濃厚到難以估測,他們剛剛還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被腐蝕殆盡,而身處陣眼的小孩,作為怨煞的載體,他又承受了多少?
方棋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忽然在小孩的身前蹲了下來,伸出了一隻手,探進了纏繞著小孩的那片濃黑當中。
寅遲和他一起。
兩人的手觸及那些黑霧時,眼前同時閃過了無數或血腥或痛苦的畫面。
那都是最極致也最純粹的惡意與怨念,大到天災下的生離死別,小到生活中的雞毛蒜皮。
各種各樣的怨念不斷沖刷著孩童的靈魂。
那些怨念裡,有些人自己過得不如意,就巴不得所有人都跟他一樣不如意,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謾罵。
也有人在外唯唯諾諾,回到家裡卻對著自己最親近的人拳打腳踢。
有人躊躇滿志卻最終不得志。
有人被權利迷惑被腐敗侵蝕。
有人信仰崩塌,有人道德淪喪。
有人被歧視,被孤立。
有人被割捨,被遺棄。
這些個人的怨念比起那些撐起鬼域的仇怨或許微不足道,但他們無處不在,層出不窮,它們聚沙成塔,傾覆大廈。
一個七歲的孩童能承受多少?難怪寅遲換魂之後的那會兒,記憶都沒有了還能保留一副槓精的德行。
如果他還保留著那些怨煞侵體的記憶,他最後會成長成什麼樣子?
所以寅遲他媽媽選擇了抹除他的記憶。
但不是為了讓他徹底忘掉這段記憶。
方棋忽然明白了寅遲之前那句話的意思。
為什麼要抹除記憶?是為了讓她的孩子忘掉那些數以千萬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