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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別廢話那麼多。”另一人勸道,“我這心總是慎得慌,趕緊埋了回去喝酒。”
“怎麼的,你還怕啊?回去拜拜乾孃,讓她保佑你,什麼也不怕。”那人調笑道。
十幾具屍體,全都埋了,不是個輕省活計。那些人一開始還有功夫閒聊,到最後就只剩下喘氣聲。
終於,只剩下最後一個了。
挖土的家丁們個個都累得不行,一人喘著粗氣坐在地面,本就溼潮的袖子一擦汗,更溼了。
他見身邊還剩的那具屍體,裹屍布倒挺乾淨,有一角沒扎穩,抽出來一點抹了抹臉,又隨手給他塞回去。
風一吹,塞回去的那點布料,呼啦一聲又掀開,露出裡面面板黝黑卻蒼白的一張臉。
一雙眼睛直直瞪得極大,近乎要脫出眶來,那雙眼裡,滿是怨毒。
倒叫幾個埋屍人都嚇了一跳。
方才擦汗的那人也不免腿軟,手忙腳亂抓著布頭裹回去,塞好,念念叨叨:
“怨天怨地怨自個兒,怨老天不給你投個好胎,怨這地不保佑你升官發大財,怨你自個兒手賤,害了咱家小少爺。就是別怨我,明白沒?這人哪,活著糊塗,死了總得當個明白鬼。”
“你怨誰都沒用,下輩子投個金貴的好胎,比什麼都強。”
麻布一層層重新裹住少年的臉,那人總算安心了些,和另一人一頭一尾把直挺挺的屍體托起來,他託著腦袋那邊,對準新挖出的坑就扔下去。
那一瞬間,他衣服上或許有什麼東西勾住了麻布,嘶啦一聲,劃開一大片。
那雙混濁的、帶著怨毒和不甘的眼睛,從他眼前墜落,墜進地底。
“快快快,埋了埋了!”
人都已經栽進去了,誰也不說把他拔出來再重新裹好,反正這倒栽蔥埋著,還能指望他魂魄找著路不成?
幾人匆忙填上土,這回蓋的土厚了些,土堆墳起,一直到人小腿。
“孃的,可真邪門……老子回去還得跨火盆,去去晦氣。”最初拿裹屍布擦汗的那人喃喃道。
幾個家丁都累得不行,可上頭還得種花。
他們帶了不少芍藥花的花苗。
據說,這芍藥花是鬼花,種在冤魂多、陰氣重的地方,能長得更好。還有更玄乎的,說芍藥花要是長得紅,指不定地底下的根在吸人血。
等芍藥花開過幾輪,這裡頭的陰氣怨氣就全都跟著花開出去了,那些冤魂就會變成芍藥花的花魄,再掀不起什麼風浪。
一株又一株盛開的芍藥花花苗,全種在了凸起的土堆頂。
無人得知,那豔麗的重疊花瓣往下再挖幾尺深,就能挖出一雙人腳。
人也埋完了,花也種好了,一眾家丁收拾了鏟子鐵鍬等物件後,全都堆在板車上,推了板車往回走。
這兒離王家遠,幾人幹完活,太陽都快落山了,他們還等著回府拿賞錢,走得更快了些,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的老長。
走著走著,拐進了王家獨佔的那條街,人一下子變少了,尋常老百姓根本不會往這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