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日起,舒媛家中的水缸每日必是滿滿,黃豆也會有人趁夜替她磨好。舒媛想要感謝,卻怎麼也抓不住徽竹的身影。
又過了兩月,屋前菜地一片蔥蔥鬱鬱,舒媛的日子是越過越暢,哪知這日回家,就被成家那潑皮跟了上門。
那男人堵在舒媛門口說些難聽的瘋話,氣得舒媛渾身發抖,待要拿起扁擔出去揍他,那人卻慘叫一聲,被一團忽然飛起的土塊砸中臉,昏了過去。
舒媛飛快拉開門,果然瞧見了還未來得及消失的藍衣道人。
「道長!」
聽見舒媛的聲音,徽竹腳步似有千斤重,以他築基期的修為,都覺得心情難以自持。
金猴兒衝著舒媛咧嘴,這次她卻再也不覺害怕。
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曾見過這道人,在她需要幫助時,這道人恍如天降,已經幫了她許多次。
被舒媛叫住,徽竹再也邁不開步子。
觀主給的三月期限將過,徽竹心中卻不再糾結。
他一點都不願娶什麼文氏女,不管舒媛是什麼身份,只要遠遠看著她,徽竹就覺得心思安定。
這一年,青城觀主沒等回愛徒,蜀山文氏的嬌嬌女黯然神傷,事件的主角徽竹卻在舒媛所住的草屋後,於半山腰搭了住所,與舒媛的房子遙遙守望,一副準備常住的模樣。
如此又是兩年,兩人間雖未有什麼進展,一言一行卻極有默契。怕人用流言中傷舒媛,徽竹一直很注意保持距離。
他也慢慢不再穿道袍,學著屏山流行,穿起了「中山裝」。
這群離群索居的日子,帶給徽竹道人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平靜。直到這年九月,徽竹接到了觀主的傳訊符。
「你隨我走吧。」徽竹說。
「好。」舒媛什麼也沒問,收拾了東西就隨徽竹離開了屏山。
徽竹將舒媛安置在了青城山下,自己則隨著師門北上。
1931年,九一八事變,日本正式侵華。
華夏修真界要抵禦來自各國修行人的入侵,修士們顧不得再清修,紛紛投入到保家衛國的「戰爭」中。
修行人的對戰,不為普通民眾所知,然而華夏修真界損失慘重,隨後十數年,徽竹一直跟隨其他修士輾轉於華夏各地,共同對抗他國侵略者。
普通人傷亡慘重,修士也傷亡慘重,連那位資質出眾的文氏女,都在一次戰鬥中身隕。
等戰爭勝利時,青城觀老觀主重傷不治去世,剛剛返回青城山的徽竹接任觀主之位,成為元氣大損的華夏修行界領袖人物。
這一年,住在青城山下的舒媛已37歲,年輕時的無雙美貌隨著時間流逝,也在眼角填了不少皺紋。
而修為突破築基期中期的徽竹,依舊風華正茂,一點也看不出本來年齡。
兩人沒有舉行婚禮,拜過天地,就算結為夫婦。
修行界幾乎沒有人知道徽竹娶了一個沒有道基的凡女,知道的人則守口如瓶,偷偷嘆息。
成親三載,舒媛有孕。懷胎十月生下一女,徽竹以俗家姓,為女兒取名「元萍」。
元萍身有道基,卻斑駁不純。不僅如此,她母親懷她那年,正是新國成立,舒媛身上一絲龍氣動盪,又逢有孕,產下女兒時,新朝開國,新舊交替,天機難抗,舒媛產後血崩,不論符籙還是靈丹,都沒能留下這個命途多舛的皇族後裔性命。
元萍失母,築基修士一夜發白。
女兒的哭聲驚醒了徽竹,夜風將他隨手放在桌上的《九州異聞錄》吹開,停留在洞庭龍宮那一頁,徽竹抱著女兒苦笑。
終究是一個動機不純的開始,所謂一步錯,步步錯,他又怎麼可能會有幸福呢……
華發早生的道人,忽而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