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雨水,卻讓他經脈中有些後繼乏力的氣息蠢蠢欲動。
同樣的感受,並不是隻有張將軍一個人。
沉痾的病體,在經過雨水洗滌後,非但沒有感覺濕漉漉的寒冷,還渾身一輕的感覺。縱使他們無從得知靈雨為何泛著藥香,對於它的珍貴卻毫不懷疑。
傳染病是有潛伏期的,外城的人也不見得都是健康的,林洛然此舉其實是為了預防病毒再次爆發。
……
何德何能,受仙人垂青?
活命之恩,當如何當報?
對於張將軍而言,林洛然何嘗不是救命恩人。他沒辦法下令屠城,抗旨不遵是死罪,可能禍及滿門。
大火熄滅,靈雨驟停,申城的城門突然開啟了。有衣衫襤褸,神情恍惚的平民從城門滿滿湧出。沒有糧食的自身自滅,看上去他們精神依舊不錯,面色甚至要比被圈養在城外的平民看上去要紅潤。
那嚇死人的紅斑消退了,士兵也沒有阻攔,他們恍惚原因,大概是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見到城外的天空和親人吧?
有一些人已經認出了親友,越過人牆,緊緊擁做一團。
高牆相阻,本已是黃泉隱現,實在沒想到會在幾天後看見安然無恙的親友。
張將軍眼眶也發濕,走出來的人很多,城外黑壓壓都是人頭,駐軍不得不一退再退,他當然不會有怨言。由此可以看出,大概除了早前死去的,自仙人來臨,這次染上瘟疫的病人,是不是沒有再死的了?
不然不會還活著這麼多人。
他思付良久,靈光一閃,活了幾十歲,歷經大小戰役,張將軍的膽子原本就要比尋常人大些。否則也不敢冒著抗旨的風險拖延時間——
「瀛國百姓此受仙恩,張某無以為報,鬥膽獲求仙子道號,必定日日香火不斷,以表寸心。」
此話一出,驚醒了正在互述別情的平民們。
誰家沒有一兩個親人染病,被送入城中等死?他們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平民百姓,沒有餘錢供奉牲畜祭品,難道還不能奉一注清香?
「求仙子道號……」
「求仙子……」
「仙子……」
黑壓壓跪了一地人,讓最後出城的那一百來名這幾日出了大力的婦人驚愕,隨即瞭然於心。三日相處,她們原是要比這些人稍微瞭解浮在半空中這位仙子——雖然言語不多顯得頗為神秘,卻救人於苦難,又全無半點嫌棄底層小民的心,實是當得起眾人跪地言謝的。
林洛然目力超然,能清晰看見地上每一個人。幾萬人的跪拜,讓她雖有意料之心,但這一刻真正來臨時,還是心神稍顯澎湃。
她還沒有想到信仰力的問題,只是單純為著這許多人的謝意而微微慌亂。
雖然修士的厲害林洛然此前早有明悟,卻也沒想過有一日自己足以憑藉著空間的助力,救這麼多人。
他們不是草木,不是螻蟻,不是孽海天中已是另一種生存形態的怨靈,是和她有著同樣膚色,在汲汲紅塵努力求生的人類。
說來說去,她還是一個尚未習慣自己身份,為了守護家人親友在努力的,有著普通人七情六慾,時常心軟,不太擅長與人交流,連偶爾裝裝神棍都會臉紅的小修士。
「吾道號塵心……」
幸好下面的眾人沒有看見塵仙子臉紅的窘迫樣,大部分人雖覺得這個道號著實普通,也有像躲在城內的七皇子桑曳一般,暗暗念得兩遍,覺得素雅又口齒生香的。
他腳下跟著兩個小跟屁蟲,破壞了一點氣質上的冷漠。
只是,怎麼覺得眉心突然發燙起來?喜妹看他捂住眉心痛的蹲下來,小姑娘想起娘親哄自己的招數,把桑曳的手搬開對著眉心「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