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株野茶並沒有長在同一地方,舒媛採光了一株就拉拉腰後的繩索,在山頂的張管事和兩個茶工就會將她拉上去。
休息了一會兒,辨認了標識,舒媛再次被繩索掉放到峭壁的另一株茶樹旁。
這株野茶本是樹齡最長的,生長的地方異常,其他幾株都是它的茶果落在峭壁有土的縫隙處長成。這株茶樹齡最長,炒製出來的茶葉格外香醇,它所生長的地方也異常險峻,不似其他野茶旁還有落腳處,舒媛整個人要被繩索懸吊在半空才能採茶!
她小心翼翼背靠著崖壁,正要將老茶樹的新葉採下,頭頂上方傳來一陣唧唧喳喳的聲音。
舒媛仰頭望去,只見一抹金色的身影在雲霧縈繞的山壁間騰挪跳躍,很快攀巖而來。
「咦,誰養的猴兒?!」
沒錯,出現在舒媛眼前的正是隻半大不小的猴子。看它樣子和峨眉山到處可見的野猴沒兩樣,除了身上的毛髮呈現金黃色,又特別油光水亮。
說它有人飼養,是因這猴兒背上也繫了個竹簍,在舒媛愣神時,它一呲牙,長臂敏捷,已將老茶樹冠今年的明前新葉採了大半!
舒媛眨眨眼,懷疑自己猶在夢境:哪裡來的猴兒,竟將她的茶葉搶去了?
猴子背著茶簍要跑,舒媛大急,伸手拽住了金猴兒的尾巴。
猴兒吃痛,沖她呲牙咧嘴示威,舒媛一臉倔強抿著唇緊緊拽住猴子的長尾不放。她的舉動顯然惹惱了猴子,它一番比手畫腳見沒有效果,露出尖牙要往舒媛手臂上咬去——
舒媛大駭,頭頂陡然又傳來一聲爆喝:
「孽畜,讓你去採茶,休要傷人!」
聲音清亮冷冽,穿透層層迷霧而來。雲霧迷了舒媛的眼,她抬起頭只見個人立在危崖另一端,只能見他做藍衣道士打扮,長什麼樣卻看不清。
遠遠一瞥,只覺那人似從雲端高處而來,和她平日裡見過的茶場工人們感覺完全不同。舒媛遲疑間,金毛猴子已經脫手而逃,在峭壁上幾跳,撲入那道人懷中。
等她揉揉眼再看,峭壁還是那峭壁,雲霧未散,山巔清風拂松,哪裡有道人和金猴的影子?
舒媛驚疑不定採完茶,將自己所見的情景說給張管事和僱工們聽。張管事伸出白胖的手掌對她連連擺手:「別瞎說,當心驚動了山神老爺呢!」
僱工們對此話題也忌諱莫深。
時日一久,舒媛對自己的遭遇變得半信半疑。
那天莫不是眼花吧?野茶樹對岸的峭壁滑如刀削,猴子能用山藤蕩來蕩去,一個大活人又是怎麼爬上對岸峭壁的呢?
轉眼民國都成立了十三個年頭,即公元1924年,舒媛已經在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十八歲少女。
這年11月初冬,峨眉山上的茶場進入冬歇期。
在遙遠的北京,軍閥馮玉祥發動北京政變,解除了北京政府吳佩孚的職務。攝政內閣透過了《修正清室優待條件》,十一月五日,紫禁城中的末代皇帝溥儀被逐出了皇宮。
全國的政治形勢如何,和一個茶場女工扯不上關係,舒媛的天地只限於峨眉山高低起伏的山嵐,她只聽茶場管事八卦滿清皇室,從未想過她和那個同歲的末代皇帝有一丁半點聯絡。
別人就是下臺了,也是當過皇帝的命。
舒媛呢?
十八歲的少女滿腹心事,未知的命運讓她無從適應。
爹孃出事後,舒老太和大伯孃做主將她賣到了茶場,現如今年限已到,舒媛雖已成長為茶場老闆看重的採茶好手,她的終生大事仍要靠長輩做主。
舒媛長得十分像她母親,又兼了父親五官的優點,十八歲的姑娘美貌逼人,常惹得茶場裡中年女工們八卦,直說要是皇室仍在,看她長相就是個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