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博子走在茫茫無垠的雪地裡,對著模糊的山野一遍遍喊著:“藤井樹,你好嗎?”
風雪淹沒她的呼喚,通紅的眼眶和鼻尖顯示出她的聲嘶力竭。
可,她的愛人,再也不會歸來。
昏暗的室內只有窗外朦朧的雪光和影片光怪陸離的景象,章紀杉微微仰著頭,不知是在看電影,還是在出神。
自前額到下頜,線條依舊漂亮且流暢,只是曾經那雙意氣飛揚的眉眼此刻已經暗淡無光。
鬢角隱隱現出幾縷銀絲,不動聲色的顯出憔悴和疲憊。
都說四十不惑,本該是風光無量的年紀,可他犯的錯太多,最終自食惡果,落魄至此。
我情不自禁的跟著低聲呼喚:“章紀杉,你好嗎?”
也許他沒有聽到,因此沒有回答,我卻知曉答案。
“都說藤井樹很傻,不懂得表白心意,才錯過了喜歡的人,可我覺得,他很聰明,否則為什麼要找和初戀相貌相似的人呢。”
“他從來沒有捨棄過他的初戀,對博子一見鍾情也只是因為她和藤井樹長得很相似,所以愛屋及烏吧。”
影片中的渡邊博子在未婚夫去世後,仍舊難以釋懷,四處輾轉,尋覓著曾經相愛的回憶,最後卻發現,自己可能只是他所深愛之人的影子。
影片中,那個因為思念過度變得鬱結難舒的博子,用輕如嘆息的啜泣聲說:“如果像的話如果這個就是他選擇我的原因我就不能原諒。”
如果自己深愛的人,只是將自己當作寄託情感的替身,該有多可悲。
章紀杉起身抱住泣不成聲的我,低聲道歉:“對不起,阿芙,對不起”
除了這一句,我們無話可說。
將洶湧的悲情平復下來後,我推開了他。
有人說過:在困境裡溺水的人隨便抓住些什麼都以為是救贖,可惜現實是他們抓住的只是另一個溺水者的手。
而現在,我有了自己新的生活,也脫離了沼澤一般的原生家庭。
“章紀杉,我不需要你了,而你,也應該放下了。”
他的愛只是一種偏執情結,越是糾纏越混亂,只有放下,才能釋懷。
人難自渡,可眾生皆苦,只能自渡。
【雪海】
紀杉已經離開了。
餐桌上擺著溫熱的早餐,是我之前常給他做的海鮮粥,以及一封信。
“阿芙,其實在來找你之前,我就明白,你不會和我在一起了。像我這麼卑劣的人,卻奢求著有人愛我,得到之後又不懂得珍惜,走到現在這一步,都是我咎由自取,你說我不欠你的,但我還是愧疚,所以必須和你說對不起,你可以選擇不原諒我,但請接受我的道歉,因為除了這個,我什麼都給不了你了,以後就忘了我,好好生活吧。——章紀杉”
看完了這段文字,我卻很平靜,大概我已經釋懷了。
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走出公寓後,搭乘新幹線去會社的路上,無意瞥見繁密的細雪落入湛藍海面,轉瞬消失不見。
驀地想起一句歌詞:“前塵硬化像石頭隨緣地拋下便逃走,我絕不罕有往街裡繞過一週,我便化烏有。”
輕飄飄的雪花化為深沉的海水,而章紀杉,成了我的眼淚。
早川先生打電話過來時,聽出我聲音裡的的異樣,輕聲問道:“陳芙,你還好嗎?”
“嗯”我望著窗外一閃而逝的雪絮,“我很好。”
他沒聽清,又問了一次:“你好嗎?”
“我很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