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神像是被誰丟的,可以丟棄,但決不能輕易毀掉。這簡直就是褻瀆!
姜遺光盯著它,緩緩走近。
“我知道,你是人不是狗。”姜遺光說,“我在乘遊船來閩省時,有一個姑娘給我講過故事。”
“有些賣藝的老人,會買來小孩子,先剝了他們的皮,再給他們穿上狗皮,縫合好,慢慢讓狗皮長在身上。等活下來了,再教他們當狗,學狗叫,長大以後,就可以讓它去賣藝。”
“這樣的狗很聰明,又有狗的忠誠兇猛,只是都活不長,也不會說人話。”姜遺光說,“我想,你就是這樣的人,對吧?”
大黑狗仍舊惡狠狠地瞪著他,整條狗都在發抖。
“看在你是人的份上,讓開。”姜遺光道,“我好不容易決心做個正常人。”
他知道自己不像個正常人,常人不會像他一樣無知無覺。
大黑狗又是汪汪嗚嗚叫,又害怕又憤怒,死死不讓。
對峙半晌後, 大黑狗慢慢縮到了一邊,可憐地嗚嗚叫起來,聲音不大,和狗比起來, 更像是人的慘叫。
一種臣服、退讓的姿態。
姜遺光沒再理它, 以刀刺入空殼的神像, 慢慢劃開。
手中刀比不得黎三娘給的那把,刺入後割開,發出尖銳的鈍響。好在這神像是用多塊木板黏和起來的, 只要沿著黏和的分界線劃開,並不很吃力。
很快,神像被他劃出一塊人頭大小的洞,螢火蟲蜂擁而出。
藉著幽幽熒光,姜遺光看見了藏在裡面的人, 已昏迷了過去,還能聽見他微弱的呼吸聲,他的臉上仍戴著面具,但從衣著和身形上很容易分辨其身份。
神像是封死的, 也不知黎恪在裡面被封了多久。
裡頭不少螢火蟲也死了, 堆積在底部飛不起來,只有一點微弱的熒光, 綠幽幽閃爍。
“黎慎之?”姜遺光伸手去推他。
沒有醒。
姜遺光四下看看,找了塊石頭,用力把神像其餘封口處砸開, 砸出一大塊足夠讓人透過的口, 木屑飛濺。
神像俊俏的臉也被砸壞了,落下一塊板上, 唇角還帶著笑。
大黑狗看見這少年把裡頭的男人攙扶出來後,解了面具,又把把脈,背在背上,看樣子想走,不由得急了,撲過去汪嗚汪嗚叫,咬他的褲腿。
“我把人送回去,再幫你找。”姜遺光說。
大黑狗汪汪兩聲。
他從小到大隻允許用狗叫的方式開口,這麼多年過去,儘管聽得懂人話,卻一句也不會說。
“同意叫一聲,不同意叫兩聲。”姜遺光道。
大黑狗:“汪!”
姜遺光道:“你自己跟上。”
說罷,他揹著黎恪飛奔起來。
大黑狗跟在他身後,四肢著地狂奔跟著,不敢落下。
姜遺光很快把黎恪送回了客棧。
官府的人來過,黎三娘讓人請了大夫,又花錢使人請了個僕婦照顧蘭姑。原來古怪的客棧忽然就熱鬧起來。
九公子仍舊未歸。
黎三娘聽姜遺光說了狗的事兒,也不計較他這時離開。蘭姑和黎恪都沒什麼大礙,估摸著天亮時也醒了,要是天亮了九公子還沒回來,他們再一塊去找人。
臨行前,三娘叮囑姜遺光務必保重自身。
和他們比起來,姜遺光才是最容易出事的那個。
大黑狗見著門口的衙役就不敢進去,躲在附近的小巷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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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見他出來,大黑狗撲過去,輕咬他褲腿,不斷示意他跟自己走。
姜遺光低頭看他:“他們是被人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