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花下人頭,不也是樁無頭公案嗎?
黎恪長嘆口氣:“既然善多你要去,我也一道去罷,我虛長你幾歲,好歹多吃幾年飯,在閩省也能照料幾分。”
姜遺光想了想,說:“我們交易時,沒有說這條。”
黎恪不禁笑起來,道:“既是交易,也不是交易。你就當做我對你的照拂吧。”
“照拂?”
“對,我看你很有些親近感,不如今後以兄弟相稱,可好?”
姜遺光看了他一會兒,發覺黎恪沒有說謊,便也實話實說:“不必,我的親友都死了,你要想當我哥哥,恐怕也有大禍臨頭。”
黎恪一怔:“此話怎講?”
姜遺光便把自己的身世三兩句話說完了,末了,添一句:“算作交易就好,交易完了,你我兩清,不必再扯其他關係。我不信命數,可有些事卻也說不清楚。”
黎恪心頭百感交集,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好。
姜遺光看他不像害怕,又道:“做交易,一事畢一事清,要我做些什麼或賺銀錢,我總是能做到的。要變成人情或其他什麼,該還時,我還不清。”
對方搖搖頭:“我不需要你還。”
姜遺光微不可見地皺皺眉。
他發覺對方說的全是真心話,沒有一句虛假。
這也沒什麼,有不少人發下誓言的那一刻同樣信誓旦旦,自認為一定能做到,後來還是因著各種原因毀諾。但黎恪……似乎不像。
黎恪沉吟片刻,緩緩道:“我不知你從前發生了什麼,對人情世故近乎一竅不通,也好似無法理解常人情感。但以你的聰慧,即便無法理解,也能推演,且在旁人面前做出和其他人無異模樣……”
姜遺光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好似一尊人偶。
他並不奇怪黎恪發現了自己的“不正常”,對方在鏡中時就有意無意提醒自己,看出了自己的“不一樣”,但卻不像趙瑛那樣抱有惡意。
黎恪又道:“只是這事,又不必看得太重。庸人才求自己處處同人無異,古往今來,但凡成就一番事業者,從不擔心別人說什麼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的。”
“你我既已走上這條路,註定就不能和常人一樣生活。既如此,又何必在意他人如何看待?”
少年比他矮小半個頭,因著身量單薄,看起來更顯幼態,黎恪本想摸摸他的頭,心裡嘆息一聲,還是把手搭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
姜遺光這才說:“我並不擔心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有什麼不好。我只是要好好活下去罷了。”
他盯著黎恪,臉上平日掛的笑完完全全消失了,一張臉更有些似人非人的奇詭感:“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若真毫不在意,恐怕活不到現在。”
黎恪還搭在他肩上的手緊了緊。
“既如此,我跟去夷州,路上可以提點你一些。”黎恪道,“以免你有時露餡。”
“算作你替我找出厲鬼的報酬。”黎恪說,“至於其他的……我也想查些事,作為交換,到時還請善多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