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如杆的白髮老婦人慢慢爬近。姜遺光停下腳步後,它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不,很難說這還是白髮老婦人。它的臉變得熟悉又陌生。
那張臉很難形容,不再像一個老太太,反而……反而像是一個眼熟的人,不知道是誰,看著很眼熟,可叫不上名字。
姜遺光無法形容那張臉,他不能多看,飛快瞄一眼後就迅速移開視線。
該怎麼做?
幻象……幻象基於人心。
他想起了鏡外蘭庭寺的幻象,可那畢竟是鏡外,山海鏡要護著他的魂,厲鬼便不能殺死他。這回在鏡內,厲鬼可以殺死他了。
為什麼現在沒能動手,是因為他沒有犯禁?
還是……和野獸捉住獵物後並不急於吞下腹一樣的對獵物死前的玩弄?
姜遺光面無表情地環視一圈。
眼前是一道道麻木冷漠的身影,腦海裡,那一道道腐爛髒汙的身影后。
而後,頭腦一陣劇烈到猶如有人重重錘擊的疼痛。恍惚間,姜遺光看到,從四面八方,緩慢爬出一隻又一隻巨大蜘蛛模樣的白髮紅衣老婦人。那張安詳微笑的臉,赫然是自己的模樣!
更可怕的是,那已不再是腦海裡幻象。陽光下,它四條長肢在地面投下了影子。
它甚至就站在不遠處,隨時準備捕獵。
此刻,姜遺光再閉上眼時,腦海裡只有一片黑暗。
白髮老婦人真正從幻象中出來,要殺死自己了。
又或者說,不是它從幻象裡出來,而是自己落進了它的幻象中,自己送到了它眼前。
直到現在,他也沒有見到其他入鏡人,沒能出村,也沒能回到里正家。
厲鬼阻止他這麼做,唯一緣由就是,他能借此擺脫厲鬼。
但現在,村裡每條路都變得扭曲,原先通著大道的小路可能走到盡頭就是死衚衕,本該通往村口的草地反而變成了河流,無從辨別方位。
是幻象……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姜遺光想起來,自己每在村裡跑一圈,道路就扭曲得更厲害些。所以,他每“踏入”里正家門一次,就掉入了新一層幻境中。他越是往裡正家中跑,陷入的幻象越深,越難以逃脫。
他站著不動,那群要靠近的東西反而慢了下來,任由他用閆大娘教的法子緩慢地吐息,平復長久奔跑帶來的疲乏。
都是幻象,他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恐怕,從他看見這東西的那一刻起,就陷入了幻象中。其他入鏡人一定還在村裡,只是自己看不見他們,他們也看不見自己。
姜遺光閉上了眼睛。
他開始回憶自己曾跑過的路,從里正家出來後的路線清晰映在腦海中。他先往南,經過三條路口後拐進右手邊,之後又是……
所以,如果他想回到真正的里正家,就應該往回走,從一層層幻象中一層層出來。
閉上眼後,目光所及之處的黑暗讓他更清晰地聽到了耳畔風聲,切切嘈雜囈語,那種古怪的、從破碎喉嚨間發出的聲響,很近,又很遠。
他轉過身,雙目緊閉,倒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