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北風淡淡煙,點點疏疏雨,應是比雪寒……
許輕舟帶江渡到了鎮妖城後,江渡說她累了,便就沒在走了。
許輕舟帶著她在這座荒廢的城裡躲了一個冬季。
他記得江渡說過,這一生,她最喜歡冬天。
這一年的北境天依舊極寒,兩位百歲老人卻日日坐在城頭,以冬雪煎茶,談天說地。
也倒是稀奇。
一個生來不知寒,一個神仙不懼寒。
漫漫寒冬,肆意的風雪,只道是尋常。
暮年的江渡,總是會說以前的事情,蒼月的初遇,江南的相識,千年的離別,還有那日的重逢,以及這人間百年,二人的形影不離,那一點一點。
江渡說,不知怎麼了,人越老,回憶越是清晰,所以忍不住提及。
可許輕舟知道,江渡說了謊,人越老,記憶越模糊,所以才會時時提及,生怕忘記。
但是他不說,就靜靜的聽。
逝去的寒冬裡,江渡變得比少年時還要黏人,喜歡依偎在許輕舟懷裡嗜睡,也總是喜歡盯著許輕舟看個不停。
彷彿一刻都不捨得浪費一般。
有時候,許輕舟會打趣的說:「都看了快一百年了,還沒看膩啊?」
江渡便會笑呵呵的道:「夫君之顏,百看不膩,好生帥氣。」
許輕舟搖頭輕笑,「白髮蒼蒼人已老,滿鬢霜,哪裡帥了?」
江渡微笑道:「一直很帥,老了也帥。」
還說:「唸了千年,才看百年,根本不夠,她得多看看,這樣才不虧~」
許輕舟笑笑便不再說話。
他知道。
人間這一世的江渡,時日無多了。
千年尋覓,百年相伴,人間歲月盡時,紅塵劫起。
這一天,許輕舟知道,遲早是要來的。
只是他不太願意去面對罷了,時時欺騙自己,有時甚至寧願墮入夢魘的夢裡,一睡不醒。
反倒是江渡,比許輕舟要看得開的多,也豁達的多。
她常會開玩笑說,獨佔先生一百年,賺麻了都。
每每聽聞,許輕舟都會陷入沉思,感慨頗深,是啊,人間凡者能有幾個百年。
一百年,本就是一生。
一生相隨,君亦何求?
不過。
許輕舟以生貪念,兩世不夠,他要三世,三生三世。
前世,今生,來世。
是三世,也是生生世世,與天地同壽,任由海枯石爛,永不分離。
他想,他要,他等。
冬天去時,無聲無息,一場寒雨落下後,雲開霧散,晴空萬里,暖陽灑下。
冰雪化凍,人間甦醒。
時見林中樹枝滴落水滴,滴滴答答,匯聚成溪,奔騰不息。
短短几日,冰封的城褪盡白衣,露出了斑駁的城磚,數十年的歲月匆忙,此城依舊,不曾有半處倒塌。
日子隨之變長,江渡和許輕舟看星空的時間短了,數白雲的日子卻長了。
不過江渡卻也越來越能睡了。
不論夜晚,白天,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都在打瞌睡。
或靠在許輕舟的肩頭,或枕著許輕舟的雙膝。
許輕舟則會在江渡睡著的時候,百無聊賴的翻著手中的書籍,看啊看~
每當江渡醒來,他便就會熟練的合上書籍,撫摸著江渡的白髮,輕聲問道:
「醒啦?」
江渡還是和年少時一樣,眯著睡眼惺忪的眼,乖巧的點頭。>r />
「嗯嗯~」
「餓了嗎?」
「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