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崔錦的目光時不時飄向謝五郎。
瞧他走得如此平穩,看起來不像是個瞎的。
有那麼一瞬間,崔錦覺得興許巫子目不能視物之說只是傳聞。
不過很快的,崔錦就發現了謝五郎上山的訣竅。
焦山位於樊城郊外,山並不高,幾乎每一天都有人上山採摘或是伐木,久而久之,便也踏出一條平整的山路。不過平整歸平整,總會有一兩處是凹凸或是有異物。
然,她今天上山,山路異常地平坦,除了有坡路之外,與平地並無差別。
想來是謝五郎早已派人清掃了山路,且跟在謝五郎身邊的阿墨時不時會出聲,不過聲音極小,離謝五郎有些遠的她聽不太清楚,估摸著是在指路。
到半山腰的時候,謝五郎停下來了。
阿墨小跑著過來,說道:“崔姑娘,郎主讓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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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阿錦。”
“阿錦在。”
謝五郎仰著頭,彷彿在看著天空。崔錦看著他素白的背影,冷不丁的覺得眼前這一位貴中之貴的謝五郎有幾分落寞。只見他沉默了半晌,方慢條斯理地道:“你且說說周圍有什麼。”
她愣了下,不過很快的便反應過來。
她打量著周遭,說道:“前方有一座五角涼亭,亭子裡有一張石桌,四張石凳,到了春夏交際時,經常有鳥兒停留在石桌上。小時候阿爹帶著我與大兄上山,累了便在五角涼亭裡歇息,鳥兒也不怕人,撲騰著翅膀光明正大地在石桌上走來走去。後來我見鳥兒有趣得很,便想捉一隻回家,只不過家中窮困,怕忍不住宰了鳥兒當吃食便只好作罷。”
崔錦剛開始還有幾分拘謹,可說著說著,她彷彿忘記了自己身邊站著的是謝五郎,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貴人。話匣子一開,便收不住了。
她的語氣越來越輕快。
“那鳥兒似乎與我極有緣分,有一回竟然跟著我回家了。我偷偷地養在廂房裡,每天將自己的飯食分給它。它是一隻紅黃相間的鳥兒,眼珠子是黑色,頭頂還有一根紅羽,模樣很是憨厚。我偷偷地養了幾個月,還給它起名喚作小紅纓,後來……後來小紅纓不見了。大兄和我說,鳥兒也有家,它想家了,所以便回家了。”
說到此處,崔錦嘆了聲。
“其實我知道的,大兄是在騙我。小紅纓哪裡是想家了,它只是熬不過寒冬死了。大兄怕我傷心才會說小紅纓回家了……”
她陷入回憶中,直到背後的阿墨輕咳一聲,她才回過神來。崔錦想起阿墨曾經說過五郎喜潔和喜靜,她方才那麼聒噪定是讓謝五郎不悅了。
“阿……阿錦似乎說得有些多了,還請貴人恕罪。”
豈料謝五郎卻道:“無妨。”
話音落時,他邁開步伐往前走。
崔錦跟上,小聲地說道:“再走十步,五角涼亭就到了。”謝五郎的腳步一頓,隨即有數人上前,不過是片刻的時間,五角涼亭裡的石桌罩上了一層貂毛鑲邊的錦緞,石凳上也放置了墨綠浣花錦纏枝紋褥子,五角涼亭上垂掛下薄紗。
隨從訓練有素地退離。
石桌上留有一盞圓筒花燈,指骨分明的手指輕敲著桌面,隨之而來的是謝五郎的聲音。
“鳥兒便是在這裡?”
崔錦怔了怔,說道:“……是。”
謝五郎似是陷入沉思,手指微屈,有節奏地敲著石桌。
崔錦見狀,也不說話了,索性在謝五郎對面坐下。剛坐下,謝五郎又開口道:“繼續。”崔錦眨巴著眼睛,她問:“貴人要聽阿錦說什麼?”
謝五郎此時的心情不錯,他道:“你想說什麼便說什麼。”
“貴人為何要在卯時上山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