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妙嚴的身邊,看著帳篷裡的一切,他覺得一切都變了味,帳篷四周牆壁上裝飾的黃金,正綻放著嗜血的光澤,搖曳的燭光像是在窺視他的眼睛,總透露著詭異,壓抑的氣氛,就是桌上擺放的具有象徵,祈福意義的瓜果蔬菜,也像是扭做一團的模糊影像,——一切都變味了,像是一幅代表黑暗的抽象畫。
他無聲地坐了好久,妙嚴掀開頭頭上的紅蓋頭,扭頭盯著他的眼神裡透露著失望。
“裡愛不愛喔?”她問,噘起小嘴。
吳劍男扭頭看她,眼神在她眼眸子有限的空間晃動。
“文墨不說話?裡到底愛不愛喔?”妙嚴繼續說。
“我是漢人!”他說,從她眼中看到失落,迷茫。這種眼神他曾經看過一次,——上一世他告別奶奶時,他奶奶眼中就隱藏著這種眼神,他怕注視久了,會想起奶奶,想起奶奶,他會傷心落淚,——那個老女人可是上一世唯一對他好的人啊!她現在怎麼樣了?
“裡想說什麼?”妙嚴逼問。
“你會愛我一生一世嗎?”
“會!”
他看見她眼中充斥著真誠,她的嘴唇快速活動,他意識到她說的都是真話。他想抱她,可伸出去的手,又縮回來了,他想到了他的同胞,我是漢人啊!愛上妙嚴,我就是半個蒙古人了!我怎麼能和蒙古人殘害我的同胞呢?他意識到他做不到,根本就做不到,他又一次低垂下頭,看著自己地面上的影子,希望那裡即刻生出一條小小的裂縫,他好能鑽進去。
“裡怎麼又文墨了?”妙嚴逼問,眼中透露著失望。“死喔不不美嗎?”
“不是!”
“裡抱喔!”
他看著她,看見她眼中透露著兇光。得罪她,她會殺死所有人,也包括漢人奴隸們!他張開雙臂抱住她,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脂粉味,感受到她身體熱烈的體溫。
“裡親喔!”她繼續說。
吳劍男親她,她滿意地笑。然後凝視著吳劍男,“喔聽真金呵呵說,明天裡和郝經要去南宋出使,喔也想去南宋看看!”
“嗯!”吳劍男答應。
她親吻他,他想拒絕,可她卻沒有停下,然後她抱著他睡。
第二天一早,郝經來時,她坐在銅鏡面前,兩個婢女站在她身邊,為她穿上男裝,梳理髮髻。郝經頭戴綸巾,抱拳躬身。
“我們該出發了!”郝經說。
“裡等等!”妙嚴說,拿起一塊黑炭在自己的臉上塗抹,鏡中她頭戴風雪帽,身穿長袍,面色黑黢黢的,只有她那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顯得格外顯眼,她滿意地點點頭,透過鏡面看吳劍男,吳劍男站在衣服架前,穿著侍衛的衣服,頭戴風雪帽,腰間的金刀用黑布蒙著。
裝扮好後妙嚴帶著吳劍男,郝經走出帳篷,車隊已經在帳篷前等候,妙嚴,吳劍男上到同一輛馬車上,歐陽僕,韋奴騎在高頭大馬上靜候,等郝經上到馬車上,車隊緩緩駛出營地。
車隊沿著河邊一直向南走,逶迤曲折的河道像是鑲嵌在大地上的玉帶,偶爾能看見幾只蒼鷹從河面上飛過,車隊穿過河邊的薄霧,像是渺小的黑影子,護衛車隊騎兵手上霍亮的刀槍在晨曦閃耀著冰冷的光,騎兵精神抖擻,堅毅地注視著前方,第一輛馬車車窗簾子拉開,郝經掏出頭來,盯著挑著兩個箱子的童子,“今天有雨,莫讓我的書淋溼了?”他說。仰頭看向天空,薄霧籠罩的天空中一隻蒼鷹哀鳴著飛走,天空黑色的雲和白色的雲交織在一起。
童子說:“嗯!”
他縮回頭,手掐著自己的鼻樑,閉上眼睛,仰靠在車裡。車廂裡堆滿了書籍,有四書五經,有法學,老子,甚至有奇物怪志。車廂裡散發著油墨香味。馬車車輪咯吱咯吱響著,碾壓出深深的車輪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