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便想通,這其實是主家大方熱情的象徵,因為在這年頭,白米飯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很奢侈的,能做到白米飯管夠,甚至把伱吃撐,既說明主人家一點不吝嗇,也能說明主人家的實力。
而這強行添飯的戲碼,便柔化了主人家的顯擺,遮蓋了客人的窘迫,又為此添了許多樂趣,使得席間氛圍也變得極好。
再看吃飯的人。
即使這些人才剛開始吃第一碗,完全有著兩三碗的飯量,也一開始就將飯碗捂得嚴嚴實實,默契的與添飯的廚娘鬥智鬥勇,等到一個「不經意間的失誤」才給碗裡添上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然後引發笑聲一片。
似是配合,似乎玩鬧。
又似是一種含蓄的文化。
宋遊漸漸地陷入深思。
而就在他思索時,一個不慎,廚娘已悄悄到了他背後,他慌亂之下,只學著身旁人,端著碗從右往左避,卻不料左邊還有一個廚娘,反應過來時剛吃一半的飯碗已經重新冒出了尖尖,成了一個冒兒頭。
「哈哈哈哈……」
桌上笑聲頓時響成一片。
宋遊一一看去,除了他自己和站在他腿上好奇不解的貓,所有人都在笑,那沾了油湯亂顫的鬍鬚,黝黑又布滿溝壑的一張張面容,張嘴露出的黃色的不健康的缺三少四的牙齒,奇怪的是,心中不僅毫無反感牴觸,反而只感受到了滿滿的淳樸與燦爛。
是純淨的心和純粹的喜悅。
莫名其妙的,他也露出了笑意。
這是這個時代的樂趣。
是這個時代的肆意開懷。
隨即身邊的劉老官人點下頭來,樂呵呵的要傳授他護碗的訣竅,他心中通明,只俯首側耳,專注的聽。
不解的只剩下三花貓了。
……
晚上,戲班登臺。
臺子用的是祠堂的神臺,邊上掛滿了燈籠,這時比白天更熱鬧了,戲班子唱了一整晚,臺下人也聽了一整晚。滿地都是奔跑的孩童,在這沒有霓虹燈的夜晚大叫著追尋著最樸實的快樂。
宋遊也坐在下邊聽了一整晚。
為什麼說比白天更熱鬧呢?
因為白天壽宴只宴請了村裡的農戶,而到了晚上唱戲了,卻連隔山隔水的人都趕來了。
他們有的是在猛虎進村之前收到的信,說今日這裡有人搭臺唱戲,便提前算著日子,並不知道前幾天這裡來了老虎。有的離得近的,倒是聽說過最近有猛虎下山,但想著人多,也沒什麼可怕的,為了聽戲,也在天黑前趕過來了。
不少人是走了十里山路來的。
甚至有人還帶了草蓆來,聽到困了,隨地就睡。
這無疑是個樂趣極少的年代,找個樂子也十分難得,或許正因如此,有些東西便變得彌足珍貴,需好好珍惜,不可輕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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