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二牛低著頭,抬著眼,心中忐忑,悄悄瞄向神仙,卻見神仙似乎並無立馬降罰的意思,反倒笑眯眯的問他:
「足下這些天過得可還暢快?」
這和前邊幾次夢中的情況都不一樣。
在前邊幾次夢裡,神仙就算脾氣再好,向他討要竹杖之後,也得斥罵他幾句,教他以後絕不敢這樣做。脾氣壞的,則會把他變成豬狗,最嚇人的一次莫過於前天晚上,那神仙一揮拂塵竟把他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霍二牛有些不解,卻也答道:「小人這幾日拿著神仙法器,四處除妖打鬼,周邊鄉親父老和達官貴人都把小人當成上賓,好好招待……」
「足下既得了寶物,又得了名聲,還得了實利,可謂得到了原先所有想要的,又為何心中不安呢?」
「小人……小人也不知曉。」
「那便罷了!」
道人立馬不再多問了,只是輕撫竹杖,出聲說道:「足下這些時日除妖打鬼不少,也算做了些好事。然而從我這裡偷竊竹杖畢竟是錯。這根竹杖乃是我多年前行經安清,偶遇師門故人,承他熱情招待,臨走時討要的,已跟隨我走過千山萬水,早已有了感情。足下將它竊走的這些天,在下外出買菜、出城踏春都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道人頓了一下,抬眼看他:
「足下說,該當如何?」
「神仙要罰便罰!」
「足下要怎麼罰?是我來罰,還是足下自去官府領罰?」
「……」
霍二牛低著頭的眼珠子立馬轉動起來,目光閃爍,心中權衡。
自己這幾日以來,和陽都周邊的好幾個縣官都打了交道,縱使自己沒了竹杖,可也是實打實的幫縣裡除了妖邪、幫縣官添了幾分功績。若是去這幾個縣的衙門請罰,縣官定只會走個過場,象徵性責罰一點,打幾寬棍不痛不癢。
就算不走過場,竊取一根棍子罷了,又能量多重的刑?
霍二牛皮糙肉厚,不怕這些。
「小人……」
霍二牛張口就要應下來。
可是話剛開口,又憋住了。
去縣裡請罰自然是好,縱使打得面板開花,也總比變成豬狗好,可那樣一來,多丟面子?而且從今往後,這世上可還有除妖大俠霍二牛?
「請神仙責罰。」
誰說二愣子就不懂衡量?
只是衡量之後,也不遵從罷了。
「這可是足下說的。」
「是!是小人說的!神仙就算把小人變成豬狗,打得魂飛魄散,小人也認!」霍二牛咬牙說道。
「在下不是神仙,只是山間一道人,在下也沒有把人變成豬狗的法術。若因足下一時貪念衝動,竊了一根竹杖,就把足下打得魂飛魄散,在下也與那些妖邪惡鬼沒甚區別了。」道人淡淡說道,「不過既然足下竊到了我的頭上,又不肯去縣衙,便也只好責罰足下。」
「是是是……」
「便罰足下三日不得吃飯,只可飲水,一吃飯便會嘔吐,一月不得說話,開口而不成聲,一年不得飲酒,飲酒必腹如刀絞,如何?」
「這……」
霍二牛又愣了一下。
這算什麼責罰?
江湖武人,又不聰明,只一身蠻力,誰又過得有多自在?
平日裡有人僱請,自然能吃幾頓酒肉好飯,沒人僱請,便只好去江邊賣苦力,吃些稀粥蒸餅度日。若是遇到生意淡季,苦力也賣不出,別的人便會去找平常一同廝混的朋友,看能不能混點吃食,互相救濟,霍二牛則常常拉不下臉來,因此餓兩三天的肚子也是常事。
一月不得說話有些難受他向來是個大嗓門愛吹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