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那隻手卻在那沈洱軟乎乎的毛絨糰子似的小尾巴上捏了一把。
「問你話呢。」
剎那間,沈洱渾身如同通電了般顫抖了瞬,難以言喻的愉悅從尾尖傳達到身體的每個角落,淚水終是沒繃住,稀里嘩啦地掉了出來,而後,沈洱只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
四周忽靜,萬籟無聲——
他,竟然暈了。
暈死之前,他依稀聽到頭頂傳來一道慵懶的嗤笑,
「真是隻色兔子。」
第一次被封印是三百年前。
深冬,山上覆滿白雪,左右護法殺掉一隻百年虎妖,將虎妖的屍體送上祭祀壇。
沈洱身著一襲羽緞雪絨,身上沾著虎妖星星點點的血跡,像盛放在衣擺的艷麗梅花,眉眼間儘是矜貴和倨傲,他是夙冥後代,是天下之主,以天下所有惡念為食,惡念不盡,沈洱便會不死不消,惡念越強,沈洱便會越來越強。
所以自誕生起,他便被妖魔鬼怪們眾星捧月般尊崇敬畏。
雖然那時沈洱方滿十八歲,是當時最年輕的大邪,但從未有人膽敢違揹他的意思。
沈洱抬一抬眼皮,便有無數妖魔爭先恐後地獻殷勤,哪怕想吃天邊的鯤鵬,也會有人親手捉來煎炸烹煮討好於他。
他垂下頭,指尖輕點在祭壇上虎妖額頭,這隻吃過數十人的妖,惡念濃重至極,怨氣放出必定生靈塗炭,可對於沈洱來說卻是鮮美的大餐。
指點觸及虎妖的剎那,無數惡念像黑煙一般逃竄出來,再被沈洱吞噬殆盡。
吃完惡念,沈洱饜足地勾了勾唇,滿意地坐回自己的寶座上,俯視著祭壇下跪拜的子民。
可下一刻,噩夢開始。
一個白衣劍修提劍而來,立在山端,遠遠凝望著他。
沈洱甚至不知道對方是從何時出現在那裡的,就像一個鬼魅般無聲無息。
「竟還有送上門找死的蠢貨?」
他那時天下無敵太久,年輕,氣盛,不知人間險惡。
劍修沒有回答他的話,漠然立著,眉宇像被厚重的雲霧所遮掩,看不清神色。
半晌,沈洱看到他緩緩從腰間抽出劍來,隨後如同一道閃電般疾速朝自己衝來。
一劍穿心。
那是沈洱第一次知道心口涼颼颼是什麼感覺,胸間被凌厲可怖的劍風破出一個大洞,無盡冷風鑽進來,沈洱卻像失去知覺般木然立著。
好在鋪天蓋地的疼痛過去之後,沈洱的身體開始自愈,他是此間大邪,是惡念凝聚的邪物,身體不死不僵,哪怕碎成煙塵也能重生。
「果真是極邪之物。」
劍修察覺到,低笑了聲,隨後掐住了沈洱的喉嚨,將他摜在身後的寶座上。
左右護法想來助陣,皆被他一劍揮退數十米。
沈洱惱怒地抓住對方的手腕,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抽出手,不緊不慢地咬破指尖,在自己的額頭畫下咒語。
他氣得要命,偏又動彈不得,連話都說不出口。
被掐到窒息,眼前漸漸模糊的時候,他聽到對方淡淡的聲音,
「夙冥,每隔百年,我會再來找你。」
「記住封印你之人的名姓。」
「吾名,顧明晝。」
顧明晝。
他聽說過的。
一瞬間,沈洱心底只剩無窮的恐懼和絕望。
從封印世家的顧家誕生的世所罕見的天才,顧明晝年紀輕輕,便可以將無數大妖大邪抹殺或封印。
曾有幾個屬下提醒過他,讓他這幾天躲著些風頭,不要被顧明晝找上來。
可顧明晝還是來了。
此子強得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