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虞鶴筆尖一提,抬眼看向他道:“從脖子這下刀怎麼樣?”
“你真捨得?”嚴世藩噗嗤一笑,又正色道:“話說回來,我準備納妾了。”
“嗯。”虞鶴隨手沾了沾墨,又開始作批註:“幾個?”
“先來五個吧,兩個月內納完,怕是要聲勢做大一點。”嚴世藩擺著手指頭算,也不怕旁人聽見:“若是順利的話,三年納完二十個,還是有可能的。”
那青年只坐在桌側,眉眼如松煙入墨,哪怕神情冷淡而矜持,也讓人忍不住親近一二。
“罷了,都隨你。”
那天下著大雪,嚴世藩在門口迎他,兩人傷神許久,連餃子都在碟上涼著糊成一團。
“如果想要一直站在你身邊,我只有一條路。”嚴世藩靠在柱子上,語氣平靜道:“自毀清譽。”
虞鶴剛哭完,終於能把心裡積攢多少年的隱忍和壓抑都釋放出來,反而有種滿足的慵懶,他只擦了眼睛靠在窗旁,語氣裡沒有半分的情緒:“你說。”
他們兩人,都生得極聰明。
只是嚴世藩是出身鐘鳴鼎食之家,家教天資過人。
而他虞鶴是自幼錘鍊打磨,愣是靠著韌性一點點的熬到了如今。
兩人相處如此許久,都不曾有過什麼實質的身體接觸。
哪怕平日裡喂塊桃花酥,都分寸得宜,不會有半分的曖昧。
可關於某些其實不該有的依戀和情思,兩個人卻又都看的清清楚楚。
不說破,不避諱,無聲的默契已經到了極點。
“我不可能再婚娶了。”嚴世藩緩緩道:“你的位置,將來的頂點,肯定是正一品,同時封爵賜號。”
“而我如果似常人般娶親生子,在京中紮根下去,只有兩條路。”
“要麼盛極而斬,中年或者老年便被折了去,所有榮華付之一炬。”
“要麼混個不聲不響的二品官,也就這樣了。”
虞鶴露出複雜的神情,壓低聲音道:“嚴東樓。”
“你聽我說完。”嚴世藩的聲音非常平靜,甚至說,冷靜的彷彿在討論別的事情:“自古至今,沒有例外,功高即危,才絕則夭。”
“因為會動搖和威脅身邊的每一個人,包括皇上。”
嚴世藩從進宮的那一刻,就把許多的東西都算計了進去。
他得到第一個官職的時候,只有十幾歲。
楊家父子雖然有此殊榮,可家世淵源之深讓旁人根本無法動搖。
楊慎之父楊廷和是四朝老臣,曾經首輔,就不必說了。
楊廷和之父楊春,那也曾任行人司司正、湖廣提學僉事。
更何況他當初剛進宮的時候,就職的是也只是不起眼的翰林院庶吉士。
嚴世藩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哪怕平日裡已經盡了所有交際之能,也得罪了無數人。
他的官路太順,爬的太快了。
在這種情況下,要麼跟皇上站隊,讓他信任自己會誓死效忠,要麼跟大臣抱團,不結黨就等著被針對到死吧。
“可是如果想讓皇上信任自己,那就只能自斷一臂。”那青年露出坦然的微笑,再度重複道:“權衡之下,自毀清譽算是最好的選擇了。”
“為什麼?”虞鶴皺眉道:“你要做怎樣的人?”
“為什麼?”嚴世藩反問道:“你知道,你身上有什麼東西,是他人遠不能及的嗎。”
虞鶴愣了下,他並不知道答案。
自己從地位低賤的下人,到錦衣衛的統領,如今有宅邸名望,百官皆以禮待之,連張孚敬見了他也只能擺出友好的神情,一切都是皇上給的。
他自覺不配,為此自卑而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