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相接時那種令人發顫的冷意依舊停留在他的眉眼間, 隨後很慢地褪去了,最終轉為平靜。
南秀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 敏感地察覺到異樣,不由得向後退了小半步,正好撞上迎上來的黎玹。
孟微勤的視線又移到了黎玹身上。
因為黎玹剛剛詢問了自己和孟微勤的關係,孟家又託他尋人,南秀以為兩人至少是熟識的,但現在看起來卻好像不太熟,兩人誰都沒有開口打招呼。
孟微勤走上樓,一直到他停在自己的面前,南秀才說:“……我沒有拿走南家的東西。”
說話時低垂的睫毛輕輕顫動著,顯得格外楚楚可憐,她一向如此。
孟微勤對這樣的她再熟悉不過,心中一片冰冷,嘴上卻道:“我知道,只是誤會而已。隨我回家吧。”
南秀抬眼看他,發現他明明還是之前的樣子,方才身上怪異的冷漠像是一瞬間消失了,不過眉頭還在皺著。他身後的隨從阿守也是一臉不快,半是埋怨半是擔憂地對南秀說:“您一聲招呼也不打就跑出這麼遠,真是急死家主了。家主這幾日快馬加鞭地趕路,舊傷又犯了,昨日還直接昏倒了。”
南秀被阿守說得有些愧疚,見孟大哥臉色的確難看,想起之前那次重傷他的頭就受過嚴重的碰撞,後來時不時還會頭疼,手揪著袖口,小聲說:“對不起。”
黎玹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既然你們孟家已經託我找人,又何必勉強著親自追過來,腳程上還比不過一個小姑娘。”他的語氣並不客氣。
阿守被他冷淡的視線掃過,立馬噤了聲,不敢招惹這個活閻羅。老夫人習慣了對黎大人頤指氣使,沒有告知家主便傳信給他,還當他是過去黎家那個爹不疼娘不愛的落魄庶子,任人呼來喝去,而阿守卻很清楚這位黎大人的鐵血手腕。
鎮南王浴血沙場多年,什麼罪沒受過,有一副鐵打的脊樑骨都在他的刑房中撐不過半天。而老夫人還活在從前呢,親女兒嫁去黎家,生下嫡長子黎玉,後來把庶子黎玹也養在身邊,在孟家這對母女眼中黎玹不是黎玉的弟弟,而是一個侍從,生來就矮嫡子一頭,要為嫡出兄長當牛做馬。
黎夫人確實養大了黎玹,指使他做些事倒沒什麼,可老夫人又不是他的親外祖母,居然也學著女兒將黎玹視為幫家裡做事的僕人,家主曾勸過幾次也不見老夫人收斂。阿守每次撞見都心驚膽戰的,黎玹態度越溫和,他心裡越發毛,生怕有一日惹惱了這位,給孟家帶來禍事。
孟微勤凝視著南秀:“是我該說對不起。”
南秀打定主意不會再回洛陽,孟微勤卻沒有堅持再勸,而是將帶來的人都遣走了,獨自陪著她留了下來。
東平覺得稀奇,回房後對黎玹道:“孟家家主竟還是個情種呢。”
黎玹對此卻未做評價,始終若有所思。
南秀想過偷偷一走了之,但孟大哥回房前臉色比剛來的時候更難看了,連照顧他的阿守都被他強硬地趕走了。天色漸晚,兩人的房門正對著,她幾次忍不出來看,但他的門一直關得嚴嚴實實的,聽不到裡面任何響動。
南秀最後還是放棄了掙扎,放輕動作進入他的房裡看他。
孟微勤早在門被推開時就知道是她來了,但仍閤眼躺在床上。
聽到她腳步輕悄地湊到床邊,隨即是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聲,身體緩慢向他傾近,然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額頭,喃喃說:“怎麼還在發熱。”
她從身上翻找出退熱的藥丸融在水裡,又叫醒他喝了下去。
清涼的水滾入喉間,苦澀的藥香緩緩瀰漫開。她努力撐起他的身體,讓他倚靠在自己身上,簡直把他當作瓷人一樣對待,嘟囔說:“自己找罪受。”
聲音越來越低:“你快回洛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