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老頭子三個字兒,沈抱石瞪了沈何夕一眼,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到底沒做聲。
麵糰被團轉成面圈,從一處扯開,變成了長條,黝黑的手指在其上看似輕盈實則有力的捏拽,漸漸,麵糰被分出了無數同樣大小的劑子。
“你啊!我不在你可別讓別人欺負了!聽見沒有?”沈何夕踮起腳拎了一下沈何朝的耳朵
七八個圓圓薄薄的麵皮在男人的兩手間似乎被轉成了一朵花。
沈何朝被自己的妹妹拽起了腦袋,臉上依舊是大大的笑容,眼眶已經紅了。
“哭什麼,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沈何夕揉了下發酸的鼻尖兒,拿起了一旁餡料盆裡的筷子。
膠東餃子講究的是皮薄餡大形如元寶。
女孩兒淨白的手似乎比那張白麵皮還要通透。
餡兒是豔紅的墨魚籽,二八分的好豬肉,配著綠白分明的韭菜,又澆了金色的香油。
沈何夕夾了一筷子餡兒到自己手上面皮上。
不多不少,兩根手指一提一轉,拖著麵皮的手拇指往上一抬一扣,一個挺肚將軍般的餃子被她隨手甩到了箅子上。
和剛剛沈何朝包的,一模一樣。
一邊喝著茶水豎著耳朵的老頭子差點驚掉了下巴。
沈何夕瞪了他一眼,洋洋得意地又拿起了一張麵皮。
膠東人的餃子自分派系,沈家最講究的就是指如舞白鶴,餡兒內二分天。
就是說手指的動作要乾淨漂亮,像是白鶴跳舞一樣。
煮好的餃子餡料裡要有兩分的湯汁,並非灌湯,而是用油鎖住了食材的水分,讓這些水分直到下鍋後才在熱力的催發下自然混合在餃子內部。
墨魚籽的鮮甜,豬肉的香滑,韭菜的清辣,就在鹽和油的調劑下自然融匯到了一起。
滾蛋餃子絆腿面,餃子是送別,也是團圓,在膠東,餃子裡包含了婚喪嫁娶一切儀式的膳食核心,外包離合,內藏悲歡。
隨著手指的翻提揪捏,沈何夕用這頓餃子和自己的親人,也和自己的前世告別。
腐國,前世儼然成了沈何夕的魔障。
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學做紅案廚師有多苦,她就會對自己錯失的那段人生有更多的期許。
即使功成名就,即使青春不再,即使理智知道根本沒有那麼美好,這份期許也從未淡去。
現在夢想已經啟程,沈何夕只覺得……臥槽,好平淡。
機場比二十年後簡陋,飛機好像也比20年後的轟鳴聲大一些,登機手續更繁瑣,整個人的神經更緊繃,除此之外,似乎沒什麼區別。
睡了又醒了,沈何夕似乎做了個短暫的夢,夢裡有一把漂亮的刀,還有一顆不會跳動的心。
醒來,夢散了,窗外已經是不列顛的天空。
在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之後,她終於在希斯羅機場見到了來接她的媽媽。
憑藉那張掛了兩條辮子的少女的照片,她肯定認不出如今這位裝扮入時的婦人,但是她見過十幾年後蒼老憔悴的媽媽,沒現在年輕,沒現在漂亮,可是看見她的瞬間,目光都是同樣的明亮。
在英國優渥的生活讓何勉韻看上去像是剛過三十的少婦,事實上,除了沈何夕兄妹,她還和現在的丈夫生有三個孩子。
長子是金髮藍眼的亞瑟,次子黑髮藍眼的弗雷德,還有小女兒——同樣黑髮藍眼凱瑟琳。
最大的亞瑟11歲,最小的凱瑟琳才5歲。
他們一起抬著頭用圍觀大熊貓的目光看著面前來自東方的同母異父姐姐,一模一樣的三雙眼睛眨啊眨只讓人覺得心都被萌化了。
沈何夕能夠恰到好處地拿捏自己面對母親的態度,可是面對這三個和自己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