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
長京城外,玉曲河上。
雖然已經入了秋,可沒過處暑,就還是夏天的天氣。河道兩旁的農田裡倒是已經見得到金黃,有人收割,然而兩邊山上的草木卻都還蔥鬱著。
一隻蓬船在水上悠然劃過。
沒有船家,沒有船槳,沒有篙杆,船就這麼靜靜的在水上穿行,好似隨波逐流。
船中有琴聲斷續響起。
這次的曲子比清明那日更慢一些,琴絃每響一聲,都直入人的心裡去,中間每次停頓,又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
一張烏木桌案,擺有茶水點心,還有一張黑漆金紋的古琴。
女子專注撫琴,不問身邊事。
道人則斜著坐在對面,看岸邊山水。
三花貓靜靜縮在道人腿上,也盯著外邊碧綠的湖水,耳朵豎著,只有偶爾水面泛起波瀾,或是岸邊有猿鳥鳴嘯,才能引得她的注意。
倒是侍女坐在一旁,無所事事,手中一根長杆,若是旁邊有另外的船來,投來目光,她就抬起長杆做個樣子,好表示我們的船雖然在走,但也是有人撐船的,免得使人太驚奇,沒人的時候她就坐著發呆。
琴聲仍舊斷續響起,婉轉之餘,又多幾分蕭瑟。
離得近與隔得遠聽來果然不同。
恍惚間岸邊草木也已枯黃,剛立秋幾天,眼前便似有了深秋之景,甚至河面都已泛起了圈圈漣漪,似秋雨連綿,可晃一晃神,一切又都如常。
奇妙的是,宋遊雖知曉這位不是人,乃是道行深厚的大妖,但也清楚知道,此時琴聲與法術靈力都沒有關係。
只能說在這個世界,道法縱然千變萬化,奇妙無比,可也不可太過高傲。須知大道殊途同歸,每一條路的終點都是大道。有些道路走到盡頭,所擁有的神奇玄妙也許會超過大多數修道之人的道法神通。
只是一句“走到盡頭”,恐怕比妖精化形還難,比神靈成神還難,也比修道之人修出高深道行更難。
良久,琴聲漸熄。
餘韻卻還回蕩江上。
女子將雙手按在琴絃上,頓時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她不急不忙,等了一會兒,才看向道人與縮在道人腿上尾巴搖晃的貓兒,笑了笑:“道長與三花娘娘感情甚好,惹人羨慕。”
“日久自然情長。”
“道長又是怎麼與她相識的呢?”
“說來有緣……”
承蒙別人盛情相邀,上門來接,還備了水果點心,撫琴助興,道人心中自然感激,於是前前後後,將當初遇上三花娘孃的經過細細講來。
講著講著,有時還會微微一笑。
腿上貓兒則表情呆愣,豎著耳朵聽著,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又好像不敢相信,曾經到如今竟像是那麼遙遠,竟有了這麼多的變化。
女子單手托腮,專注傾聽,時不時隨著他說的話,看一眼三花貓,直到聽完,才淡淡笑道:
“三花娘娘也挺坎坷。”
“世事艱難。”
三花娘娘本就很有本事,即使沒人奉她為神,她自己在田間山野捕獵也能活得很好。為了替人捕鼠去災,這才走上神道,卻沒想到惹來災禍,想想又何嘗不讓人感慨。
“船上有釣竿,道長可要垂釣?”
“在下技藝不精,釣魚十次九空。”
“那便罷了。”
“足下似有些疲累。”宋遊看向這名女子的面容。
“瞞不過道長。”
女子姿容絕世,儀態慵懶,往後一倒,柔弱無骨,只小聲說道:“陛下越發年邁,皇子越長越大,公主漸漸有些坐不住了,對我也催得緊。”
“原來如此。”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