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顧一圈,竟是找不出落下了什麼,當即有些尷尬,忙扯開了話題:「我看中了一處宅邸,惠和坊有個沁園,是幽州巨賈陳明臣的別業。近來陳家因做賠了一筆買賣,正四處找買家,打算出手,我今日去看過了,宅院很不錯,用不著修繕就能住,所以下半晌已經下了定,不日就能搬進去。」
明妝很驚喜,「惠和坊?離這裡只隔一條街,要是著急過去,連半炷香都用不上,太好了。」
她笑得明媚,他望著她,心境也開闊起來,因為記得她曾要求過,希望他的宅子離她近一些。
恰好就有這樣的機會,他幾乎沒有猶豫就定了下來,也是圖以後往來方便一些。自己日後還回不回陝州,目前不確定,畢竟邶國這個心腹大患已除,照官家的意思是另有安排。萬一仍要遠赴邊關,過上三年五載也會回來,到時候即便她已經出閣了,老宅還在,每日經過,也是個念想。
總是一切都向她看齊,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慢慢變成了這樣。從最初大將軍託孤時的滿腔熱血,變得越來越惶恐,越來越沒有底氣,自己比她年長好幾歲,如何面對她時會生出一種莫名的卑微來……難道這就是深愛嗎?
她呢,應當是沒有察覺他的萬般心思,接過他手裡的燈籠說:「李判,你不是落下東西了嗎,快找找吧。」
他哦了聲,忙回身坐到書案前,抽開了底下的抽屜,裡面正巧有兩頁作廢的公文,便裝模作樣疊起來,收進袖袋裡,煞有介事地說找到了,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
「找到就好。」說話間聽見有雨打窗欞的沙沙聲,明妝奇道,「先前天上還有月亮,怎麼忽然下雨了……」
因跨院到長廊有一段路,須得打傘才能過去,明妝便探身站在廊上喚,想讓守門的婆子送傘來。
然而這個時辰,是當值一天的婆子最鬆散的時候,先前進來就是院門半掩,也不知人上哪裡去了。現在喚了半天,還是不見蹤影,明妝嘴上嘀咕埋怨,心裡卻竊竊歡喜,「且再等等吧,看園子的婆子可能吃酒去了。」
那就再等等。
他看她把燈籠擱在一旁,斂裙在最高處的臺階上坐了下來,這裡有出簷和竹簾遮擋,淋不著雨,她抱著兩條胳膊,背影看上去單薄纖麗,又讓他想起她小時候,院裡那樹棗子總不熟,她天天坐在臺階上望眼欲穿。
心裡的重擔倏地鬆懈下來,他也學她的樣子坐下,人越長大,越有無數的教條束縛著,慢慢喪失了天性。在這雨夜,四下無人,就不必忌憚那麼多了。兩人之間隔著一盞燈籠,心裡空前安定,她看他一眼,笑得眉眼彎彎,他喜歡她無拘無束的模樣,這才是原本的她。
如果大將軍夫婦還在,她是他們心尖上的肉,應當不會過早說合親事,也許會留到十八九歲。他也荒唐地設想過,自己有沒有機會,答案是沒有。二十七八的男人太老了,大將軍夫婦看不上,即便軍功再高,爵位再高,終究還是配不上恩師的愛女。
細雨霏霏,那雨絲沒有分量,偶爾從簾底飛進來,落在她眼睫上。她偏頭問他,「李判,你打算什麼時候定親?聽說官家保了媒,小娘子是荊國大長公主的外孫女,那可是好尊貴的人啊,千萬不能慢待了。你不是剛買下沁園嗎,必定花了不少錢,若是下財禮不夠,一定告訴我一聲,我有錢,可以替你填補上。」
他不由失笑,她果真還像孩子一樣,沒什麼心眼,對親近的人掏心挖肺。
「我有錢,買園子花不了多少,再說我往年也有俸祿,娶個親足夠了。」他望著外面的夜,望得出神,忽又道,「親事沒成,那位小娘子那裡,我已經登門謝過罪了,畢竟來日可能還要遠赴陝州,一去好幾年,不能讓人家姑娘枯等我。」
明妝頓時很為他惋惜,「那可是大長公主的外孫女啊,要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