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臉色愈發陰沉,望著案頭上那架博山爐,望得眼睛發酸,半晌道:「也不怕她誤會,就是瞧著她攀了好親事,為你父親和幾個哥哥打算。好孩子,我是沒臉去見她了,總要你出面跑一趟才好。四丫頭是聰明人,她往後既要封誥,叫人說她寧要養恩不要生恩,攀得高官之主就不認親爹了,總不好。」
清和聽罷了,真被這論調堵得說不出話來。這刻倒也明白了清圓當時的處境和心情,自己因有親娘護著,擋去了多少風雨,清圓是獨個兒,這半年來經歷的種種,是不是早叫她噁心得嘔出幾盆血來了。
老太太見她不說話,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大丫頭,你是要出閣的人了,在這家也待不到幾時,可你娘還要在謝家門裡過下去的。謝家好,總是大家都好,你就是到了婆家,孃家榮耀,他們也不敢低看你。眼下是叫你們姊妹好好說一回話,不為難的,你替祖母勸回了四丫頭,將來你的妝奩,祖母大大給你預備,管叫你體面就是了,啊?」
清和聽到後來,心也木了,並不為所謂的妝奩,只為她母親。老太太真是善於拿捏人啊,軟刀子抵在脖子上,雖不要命,也叫你流血。
後來從老太太跟前辭出來,新雨慘然看著她問:「姑娘,咱們明兒真去麼?」
清和重重嘆息:「叫我拿什麼臉去!」說罷哭出來,「我竟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生在這樣狗屁不通的人家!」
第79章
然而即便再苦惱,去還是要去的。女孩兒家不像男人,男人能往外頭闖蕩,倘或不樂意了,不回來也就是了。女孩兒家不一樣,女孩兒是插在瓶裡的花枝,做姑娘的時候靠孃家這隻花瓶供養,出了閣便插到婆家那隻花瓶裡去。別以為另尋了生路就無虞了,新的花瓶未必有舊的花瓶可靠,倘或新的不合適,舊的還在便是一條退路。為人處世若沒有了退路,那才是真的死路一條。
清和坐在馬車裡,蹙眉對新雨道:「其實四姑娘不回去反倒好,那個家……怪叫人寒心的。」
只盼著婆家好,那孃家只當尋常親戚走動就是了。新雨點了點頭,「我瞧著老太太和太太都愛把事做絕,四姑娘才走了兩日,太太就把淡月軒封了,裡頭伺候的人也發往各處,竟是當從來沒有過四姑娘這個人。」
「那還叫我去求人做什麼?」清和氣惱地絞著帕子抱怨,「橫豎誰去說合,誰就沒臉,他們都縮在後頭,拿我往外推,敢情我是第二個清圓。這家裡的人,我真是愈發看輕了。」
嘴裡怨懟著,又能怎麼樣,說話兒馬車就到了陳家門上。
門房上的小廝見車上下來一位姑娘,忙上前叉手行禮,「姑娘尋哪一位?」
新雨堆著笑應付:「請問,這是橫塘陳老府上麼?」
小廝說是,笑道:「竟是聽出了橫塘口音,難道二位是咱們老爺貴戚?」
新雨瞧瞧清和,清和其實有些羞於自報家門,踟躕了下方道:「我同你家大姑娘相熟,勞你通稟一聲,就說清和前來拜訪,她自然知道。」
但陳家門上的小廝,精得猴兒一樣,他上下打量了訪客一眼,「我們姑娘在那府上就是排清字輩兒的,難道您是謝家人?」
清和有些難堪,頷首說是,「還請行方便,替我傳句話。」
陳家人就有這宗好,不管主子還是奴才,從不刻意刁難人。小廝請人進門廊下等待,「姑娘進來吧,外頭太陽怪大的。且少待會子,容我先通稟了老夫人,再往咱們大姑娘跟前呈報。」
清和道了謝,看人疾步去了,她站在人家府上,實在有些不大自在。
不多會兒,便見那小廝又快步折返回來,到了跟前拱手作揖,「我們老夫人有請,姑娘隨我來吧。」
清和同新雨相攜往後面廳房裡去,陳老夫人已然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