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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屏搖頭:“不要。”
達生頓了頓,小聲道:“殿下,下雪了。”
什麼?
陸屏一愣,朝頭頂望去。
灰敗色的夜空中飄下來一片片如柳絮一樣的小雪花,歪歪斜斜,落在圍著自己身體的斗篷上。
陸屏低頭,見懷裡陸景的臉頰和鬢髮也沾了銀白的雪花。
入冬以來,整個啟安城都在盼望一場遲遲未下的初雪。
如今它終於來了,輕柔又悲憫。
陸屏看著陸景的臉,如夢初醒,嚎啕大哭。
他再也沒有哥哥了。
◇ 41 我不想登基
喪鐘終於在皇宮響起,在整個啟安城上空迴盪。
直到後半夜,禁軍、朔方營和內侍省的人才把各個打殺過後蕭條的地方清理完畢,將叛軍餘黨全部關押在了甘露殿內,而叛軍的屍首都被清點好用白布裹上並排在殿外的地上,包括陸執、陸放和陸釗。
而陸景和皇帝、皇后的屍體安置在臨時的棺木裡,擺放於神龍殿正殿。
陸屏被達生硬拉著,癱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陸景的棺木,兩個時辰沒有離地。
旁邊,宮裡的妃子和公主哭的哭,昏的昏,悽悽慘慘,聲音滲得穿堂的風都冷了幾分。傅妤也跪在其中的蒲團上,卻並沒有哭,只兩眼無神地盯著陸景的棺身,像一座雕塑。
聽了許久的哭聲,陸屏終於撐著手起身,走出殿外。
雪還在紛紛揚揚下著,傅軼在雪中迎面走來,向陸屏行禮。
陸屏勉強分開已經皸裂的嘴唇,問:“怎麼了?”
傅軼稟道:“肖貴妃在琴瑟殿自縊。龍武軍巡查時在芳林門邊扣下了個正欲翻牆逃走的太監,是鄧貴妃假扮的。”
肖貴妃是陸執的生母,陸執兵敗,她肯定自知活不了了,只能選擇最體面的死法。鄧貴妃是陸釗的生母,大概在陸執把陸釗的頭割下來扔在她殿門口後,她才準備趁亂逃走的。但她到底有無參與陸釗的起兵計劃,不得而知。
陸屏只道:“先關起來,明日再說吧。還有麼?”
傅軼頓了頓,繼續道:“八公主好像受了刺激,在自己宮裡發瘋。……還有,我找不到我哥在哪裡,他不在家,也不在禁軍營。”
傅軼的嫡兄是禁軍統領傅宣,他人找不到蹤跡,不知道是被陸執的人調虎離山了,還是自己翫忽職守。
“其他的一切事情,都只待天亮才能在朝會上商量。”傅軼道。
陸屏心無波瀾,屈膝坐到臺階上。
良久,傅軼也上前,在他低兩步的臺階上坐下。
陸屏看著他滿是血腥味的盔甲,才想起來今日黃昏之前才在嚴府見過他,那時分別,傅軼還說今夜與舊友有約,要去永興坊赴約。陸屏皺眉問:“你們怎麼知道宮裡有內亂?”
聞言,傅軼眼神一滯。沉默良久,他用寬厚的手掌重重擦過臉頰,眼裡多了幾分滄桑。
他低聲道:“我想我可能是看錯人了。”
“什麼?”
傅軼苦笑道:“以前子鏗和新柏總是勸我不要跟許巖來往,他們是對的。”
許巖?
陸屏好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這位國子監裡如同眾星捧月一樣的寒門學子,據說今年春闈中了狀元,授翰林院編修,不到兩個月又授官大理寺,和陸屏的生活完全沒有重合的地方。
他問:“他怎麼了?”
傅軼喉結滑動,聲音沙啞:“今夜本該我在朔方營當差,但他約了我,他第一次主動約我。”說到這裡,他眼裡竟然泛起殷紅,躲避似的別過臉,話也說不清楚,“……把我灌得爛醉如泥,控制不住自己,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