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咯吱咯吱的厚重雪地,她撐著紙傘,步履蹣跚地在長街裡四下打聽。
街上閒散的老漢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妖族,沒見過,找妖族上聞秋城去啊,聞秋多得是妖。」
「什麼狗屁鮫人,你也信那些說書的鬼話,鮫族在這世間何其稀缺,真要有鮫人,早被城主府供起來囉!」
城主府,對,說不定城主府處可以打聽到那鮫人的下落。
她怔愣了片刻,連忙對那人道謝,隨後忙不迭地朝著裕冬城主府趕去。
在她走後,沈檀漆快步跟上,聽到那些老漢的嗤笑聲:「真有鮫人,那鮫人哪是她請得動的。」
「什麼鮫人,都是寫戲本子的胡編亂造罷了。說那鮫珠可以通古今未來,將人送到極遠的地方去,編得跟神仙似的,真有這樣的東西,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從未來而來了,我怎麼一個也沒見著?」
「就是,聽傳言說,那鮫人可不是白白給人實現心願的,想要鮫人幫忙,無異於與虎謀皮。」
「我也聽說過,鮫人要完成凡人的心願,會把那凡人給活活吃了,那女人身上幾兩肉都沒有,估計鮫人連吃都懶得吃她。」
一群混帳地痞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沈檀漆冷冷地回看向他們,明知這都是過去的事情,可他仍然胸口燥鬱難耐。
他不想再看下去這些痛苦的片段,可是鮫珠的浮光還沒有出現,沈檀漆只好默然地跟在女子身後,看著她冷到搓手哈氣,眼睫上都還掛著雪花,心頭痠疼不已,好想幫她捂一捂手,想把身上的衣服全都脫下披在她身上。
為什麼會這樣難過,他們分明沒有半分的血脈相融。
「阿漆…」女子臉色凍得蒼白極了,她的精神快要支撐不住,像是隻剩一口氣吊著,「如果鮫珠真的能送你離開,只要你活下去,走得越遠越好。」
沈檀漆登時愣住,將她的話在口中反覆咀嚼,「越遠越好,送我離開?」
十歲那年,他被樓上扔下的花盆砸到腦震盪,失去了十歲以前的所有記憶。而書裡的沈檀漆也正是十歲生了大病,險些沒了半條命。
腦海里陡然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測,興許……他本就生活在這個世界呢?
是深海鮫珠,將他送去了另一個世界。
腦海里蹦出這樣一句話。
沈檀漆指尖微顫,那深海鮫珠可能真的有將人送去更遠的地方的能力——把十歲的他,送到另一個世界去,只為保全他的性命。
如此一來一切都順理成章,像大夫人這樣溫柔善良的人,怎麼會教出原身那樣惡劣陰狠的紈絝子弟,這本來就說不通的!
他激動地看向大夫人,在她面前努力地晃著手,「娘,你就是我娘對不對?」
大夫人渾然不覺,本就是在記憶中的人,哪裡聽得到沈檀漆心急如焚的呼喊。
「娘,你說說話,好不好?」沈檀漆眼淚一顆顆掉落下來,他想要抱緊大夫人,卻只能觸碰到一片虛無,「我回來了,我會活得好好的,你看看我。」
求求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我長高了,握得動劍了,在宗門大比拿到了好名次,還被很多長老看重,有了對我極好的夫君和三個可愛的孩子,我以後會治好爹的病,會好好經營沈家,保護朔夏城,我現在過得很好,可是你……再也看不見了。
眼淚掉進雪地,被漫無邊際的潔白吞沒。
淚水流乾,他嗓子也沒出息地哭啞了,沈檀漆漸漸冷靜下來,就像小時候那樣,像個跟屁蟲似的,靜靜跟在大夫人身後,擦掉眼角的淚。
再看一會也好,鮫珠啊鮫珠,可不可以讓他再看看他的娘親的笑容。
只想再看看她的笑。
不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