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立在一側的屋簷上,沒有像冷策一樣藏在高大的樹蔭下,反而光明正大地站著,冷冷看著底下的男女。
月黑風高,花前月下。
這兩人別說,還頗有幾分偷偷摸摸的感覺。
裴寂咬緊了後牙槽,劍眉蹙著,唇邊的冷笑越發深了幾分。
小殿下方才出門走得急,並沒有披上外袍,身上僅著了一身紫色的裙裝,身姿單薄立在夜間的涼風中,就像是瑟瑟發抖的嬌花,讓人不免生了憐憫之色。
所以她身前的男子解了外袍遞了過去,也不顧小殿下的拒絕,固執的塞到了她的懷裡。
“還能活著見到殿下,許某此生無憾了。”許懷再次正身對著寶嫣作揖,神色冷冷,言語就像是在與她做最後一次的告別。
寶嫣對他還算了解,見他這副模樣,心頭一跳,什麼也顧不上了,上前一步,身子稍稍往他的方向傾了下,顫聲道:“你千萬別想不開,你都走到如今了,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命比什麼都重要......”
“公主也是如此嗎?”許懷凝神盯著她,察覺到她的呆滯,“為了活下去,暫時委身......於那人?”
寶嫣被這話打斷了,臉色突然變得沉了下來,咬著唇瓣,猶豫了一瞬,點了下頭:“是。”
沒錯,最起碼一開始,她確實是抱著這樣的心境在苦苦熬著。
至於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連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了。
但是許懷和她不一樣,裴寂已經答應了會救他,所以他興許只需要再忍忍,說不定用不了多少時間......
想到這裡,寶嫣再次點頭道:“所以你也得熬下去,好嗎?”
許懷本來清冷的眼底漸漸染上了悲痛之色,滿心的妒意全化為了烏有,方才與裴寂親熱,公主都是被迫的。
他眼底漫上了層層疊疊的悲憤,他恨自己無能,恨自己雙手只能握住筆桿,握不住刀柄,無法護公主和臨城百姓周全。
寶嫣見他神色而有所鬆動,又道:“崔敬死了,申城定也不會太平,如果你能讓姑母看到你其他的用處,想來會好過些。”
許懷目光灼灼地盯著眼前的小公主,許久才點了下頭。
“至於我眼下的處境,我自有辦法。”臨了,寶嫣適時加了一句,不然按著許懷的性子,就算是豁出了性命,也會先緊著她的事。
許懷沒想到連心底最後的一絲心思也被公主猜到了,他回望著她,見到了公主眼中的篤定之色,他終是點了下頭:“微臣遵命。”
兩人在夜風中相視而笑,寶嫣微微頷首,轉頭往回走。
許懷一直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離去的背影。
高牆的冷策感覺自己快被凍住了,他尷尬的輕咳了一聲,心道:原來那小公主是存著這樣的心思待在將軍身邊的。
虧他家將軍還一頭熱,看這模樣,看起來已經把心肝肺腎都掏出來給人家了。
沒想到最後落得如此下場。
人家為了老情人,可謂是忍辱負重,還好將軍自己親耳聽到了,不然他都不知道怎麼稟告才好。
實話實說吧,說不定得挨一頓打,不說實話吧......
“閉嘴!”裴寂緊抿著的薄唇吐出了這兩個字。
冷策一愣,開口反駁道:“我沒說話啊!”
可裴寂冷冷掃來的目光,就像是冬日裡冰冷刺骨的冰錐子。
冷策下意識閉嘴了嘴。
“你不是一直想讓軍師毒啞你嗎?等下回見了軍師,我成全你。”裴寂落下這話,躍下了高牆,往院外去。
“這是惱羞成怒,氣得離家出走了?”冷策幽幽吐槽了一句,就冷不丁的被牆下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