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一路策馬,就連外衫都忘了披上,就這樣冒著夜雨回了將軍府。
可到了那座小院子前,他卻莫名膽怯了。
這二十幾年來,就數這些日子,最讓他忐忑難安。
“將、將軍?”青葉剛出門來,一抬頭險些被房外的高大影子嚇一大跳,等瞧清才鬆了一口氣,“將軍這是......全身都溼了?快些進房換衣吧?”
青葉要說對跟前人沒有怨言是假的,可是如果這其中有誤會,她還是希望他能親自和小殿下解釋清楚。
畢竟......
唉!木已成舟!
所以這一刻,她願意放下成見,側身請他進門。
裴寂微微頷首,緩步進了房內。
眼下已是春夜,於他而言就算是赤著身子也沒有任何冷意,可屋內還點著火爐,暖烘烘的。
難道是病了?
他想到這裡,扯掉了身上溼透的衣衫,快步往裡間去。
紅色的紗幔裡,背對著他的纖細身影,單薄得讓人心疼。
前些日子長的那些肉,這幾日又全數還了回去了。
裴寂立在床榻前,抿了抿乾燥的唇瓣,終是忍不住低低喚了一聲:“小殿下......”
寶嫣渾身繃緊,卻本能般轉過身來,清盈的雙眸對上他那雙幽黑的眼眸,下意識出口就想質問他還來幹什麼?
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見他赤著上身,火急火燎就想上榻來。
一想到他好幾日沒碰自己了,眼下這舉動意欲何為,她實在太清楚了。
寶嫣咬緊牙關,氣得臉都黑了,抬手抓起一側的枕頭就往他身上招呼:“你這渾人!別過來!”
裴寂單手接住那軟趴趴的枕頭,僵在床邊一時不知所措:“小殿下......”
想問她是不是身子不適,可話還沒問出口,忽然明白了過來。
她眼下這副樣子,哪裡是不適,分明是有使不完的力氣和怒火。
裴寂抓著枕頭的手瞬間失了力氣,這些日子裡埋藏在心頭的愧疚一股腦全數往外湧。
可那一肚子的歉意,到喉邊卻怎麼也無法往外冒,最後只得咬緊牙關,立著任由她手裡的枕頭一下下往身上招呼。
都是他的錯,如果他能再強大點,就不用受制於人,更加不會讓小殿下受這種委屈......
可這些都是狡辯的話,他裴寂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心頭那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浮現出來。
如果小殿下真的能讀人心,那麼是不是......
裴寂深吸了一口氣,攥緊的手掌忽然動了動。
寶嫣打得力竭,手腕發酸發疼,可眼前的男人卻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她越想越氣,氣得眼眶幾乎紅透了,手腕忽然被男人溫熱的大手燙了下。
【小殿下,都是我無能,都是我的錯......】
寶嫣聞言,嗓音拔高了幾分,打斷了他的話。
“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你走,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寶嫣又累又氣,整個人無力地靠在床頭,眼眶裡的淚水不斷打轉,可她咬緊牙關生生忍著。
裴寂僵在原地,已經意識到自己所有的猜測都是對的。
小殿下真的有讀懂人心的能力。
那麼之前那些種種蹊蹺就都能說通了。
只不過,他過去藏在心裡的所有對她執念,她豈不是一清二楚?
這樣也好!
如此,她一定能明白他有多稀罕她。
裴寂想到這裡,繃緊的身子也因為這個發現而鬆懈下來。
他就知道,小殿下就是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