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盡全力站到她身邊,手臂忽然被那個啼哭不止的嬰兒拽住。
梁家馳低頭,卻還是看不清它的模樣,在濃稠的霧氣裡,它的五官不斷變化,無數張臉在上面重迭,驚懼交加里,程芝冷靜的目光顯得非常詭異。
這個夢過於光怪陸離,梁家馳不斷搖頭,視線最後定格在一雙青色的,朦朧的眼眸上。
嬰兒柔軟的手如藤蔓般鑽進他的面板裡。
“梁家馳爸爸”
一字一句的喊他爸爸。
梁家馳顫著手碰它,摸到溼冷的面板,冰得刺骨,嬰兒嘴邊的笑容不斷擴大,露出一顆虎牙。
“長得真像你”
程芝將孩子推到他手裡。
本來無比柔軟的嬰兒,忽然變得僵硬如石頭,青黑色眼珠裡映著他的模樣。
梁家馳被嚇得連連後退,程芝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在他落海前,只記得她淡漠的神情。
漆黑的波瀾瞬間吞噬了他。
“爸爸!爸爸!”
嬰兒還在哭鬧,溺水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用力抱住懷裡的孩子,一低頭,卻只看見淡紅的海水
「現在是北京時間,早上六點整」
機械的語音播報聲再度響起,將梁家馳從噩夢的陰影裡扯出來。
他吐了口濁氣,起身去衛生間洗漱。
白熾燈冷硬的光線照在男人蒼白的臉上,五官線條稜角分明,宛如利刃,漆黑的眉宇間滿是陰鬱的情緒。
碰到冷水的瞬間,梁家馳打了個寒顫,倉促的洗完臉以後,去床頭櫃摸到煙盒,手忙腳亂的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的苦澀感很熟悉,讓他重新找回理智。
這個夢打破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
起初梁家馳拼命工作是為了驅散無能與寂寞,後來是為了消遣無眠的夜晚。
他睡不著,也不敢睡,無數次期待在夢裡看見程芝,又怕夢醒來以後無法壓制悲傷的情緒。
晝夜不分的混沌感終於把他的心神磨礪得毫無稜角,麻木且世俗。
她留下的細節被他故意放在角落裡,不聞不問的日子過久了,回憶便在這些瑣碎的倦怠裡逐日黯淡,蒙塵變為新的軀殼,彌留的同時也在蛻變。
程芝說回不去了,確實回不去了。
菸灰裡夾雜著未滅的火星,落到他衣服上,燙出零星的破洞。
梁家馳盯著看了半晌,正恍惚時,聽到隔壁傳來越發活潑的走動聲。
“作業帶全了嗎?”
“媽媽,這個玩偶我能裝回家嗎?”
譚宜春溫柔的語氣和純稚的童音交織著,讓乏味的清晨變得鮮活起來。
今天是她們回上海的日子。
梁家馳甩了甩頭,換了套整潔的衣服後,又對著鏡子調整好表情,去隔壁敲門。
梁渡來開門,衝他露出燦爛的微笑,“爸爸,早上好!”
梁家馳點了點頭,扶著她肩膀進去,譚宜春還在來回打轉的收拾行李,“梁渡,你過來看看還有沒有漏掉的東西。”
“沒有啦!”
梁渡皺起鼻子,雙手抱臂,哼了一聲。
昨天晚上她明明都整理好了,早上起來,媽媽非說不放心,又給她翻出來弄了一遍。
“你還不耐煩啦?”
譚宜春瞥她一眼,唇邊的笑意在對上樑家馳略顯侷促的表情後淡了許多。
“昨晚沒睡好嗎?”
男人立在門口,高高壯壯的身體擋了大半晨光,眼神黯淡,由內而外都散發著疲憊感,看著就讓人心悶。
“還行,你們呢?”
梁家馳收回遊離的思緒,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