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機器運到指定地點。”傅嘉樹從床頭櫃上拿起煙盒,抽出一支菸點燃,抽著煙回答,“我在西安做短暫停留之後,要立馬回武漢,繼續配合吳先生,解決武漢內遷企業的運輸問題。”
“他們的指定地點你就沒有懷疑?”
“懷疑什麼?懷疑報紙上雙方合作宣言的誠意嗎?懷疑在漢口江面堵塞得水洩不通,內遷企業遲遲無法安置,導致無法復工拖延民生所用嗎?”傅嘉樹抽了一口煙,吐出煙,“我被日本的飛機追著跑,才替陸先生拉出來的機器,可到了武漢,都一個月了,壓根沒買到船票去重慶,也沒有火車票來西安,他求到我頭上,我打算來西安走一遍,萬一要是重慶那裡一下子容納不了這麼多廠商,要我跑西安,我就能把這條線給跑出來了。”
傅嘉樹全然認下了:“我哥哥在重慶生產布匹,我太太在香港日夜不停地生產華僑捐獻的卡車,興華剛剛沉了六條千噸的輪船,我父親親自在黃浦江上冒著炮火轟炸組織這些企業撤離,這些企業一定要撤離嗎?他們不撤離在上海頂多被日本人共同經營了。你曉得天原化工廠撤離之時幾乎全毀嗎?你知道公益鐵工廠裝置一路上損失了一半以上嗎?國家存亡之時,讓這些工廠承擔起他們的責任,早日開工生產。我建議你去請示你的上峰,要不要在這件事上為難我?要不要寒了實業家的心和南洋華僑們的心?怕我跑的話,你們可以派人看著,我一路過來沒好好睡,我睡了。”
傅嘉樹掀開被子躺下,秋後算賬那得秋後,按照老婆說的,不用戰爭結束,日軍進攻東南亞之前,他們就沒啥子可幫忙的了,那時候就該跑美國了,這種事情,這個時候他來幹還真沒什麼。
看著真的睡著的傅嘉樹,是傻大膽嗎?
打電話去請示,上頭電話回了,說雙方合作了,確實在研究讓滯留在漢的企業沿著隴海鐵路往北遷,不必為難傅二少,因為傅二少可能還不知道傅德卿先生為了轉運裝置,閘北淪陷蘇州河在日軍炮火之下,外籍輪船協調不到,他最近冒著槍林彈雨從黃浦江取道松江轉蘇州,在昨日早上親自在黃浦江上安排船的時候,喪生在日軍的轟炸之下。
傅嘉樹聽見腳步聲,睜開了眼,從床上坐了起來,從床頭櫃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支菸,看著這兩位新面孔:“怎麼樣?問清楚了沒有?”
他劃開火柴準備
() 點菸,聽見來人說:“傅先生,您父親出事了。”
好似心臟裡的血全部被抽空,傅嘉樹愣在那裡,甚至沒有辦法問出話來,直到火柴燒到他的手指,這種疼痛都不足以讓他回神,火柴熄滅了,他才問:“你再說一遍?”
“傅德卿先生昨日早上被炸死在黃浦江上與紅星鎖具廠的三個隨船職工和機器全部沉入黃浦江。”
傅嘉樹嘴上還沒點燃的煙掉落下來,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啊……”
一聲哀嚎之後,傅嘉樹暈厥過去,等他醒來已經在西安的一所西洋醫院,身邊是車隊的兄弟:“少東家,你要節哀啊!”
節哀?怎麼才能節哀?宋舒彥說每次說他爸的不好,他永遠顯擺一句:“我爸才不這樣……”
爸爸是他心中的榜樣,當年他猶豫讀商科還是自己喜歡的機械,爸爸說:“讀喜歡的,工業是國之基礎,我先投一家紡織機械廠,等你回來,機械廠應該能生產了,你能發揮所長。”
他喜歡秦瑜,秦瑜當時還是朋友妻,爸爸也沒有責備他,反而理解他。爸爸會教他怎麼追求女孩兒,然後漏洞百出,原來有些他也沒經歷過……
從小被爸爸牽著手長大的傅嘉樹,沒有人比他更懂爸爸這兩個字的含義。
爸爸死的時候,身邊一個至親骨肉都沒有,爸爸屍首都找不到,傅嘉樹躺在那裡,眼淚不停地流。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