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管事向內通稟,很快把人帶到儀王面前,小黃門將官家的話一字不差傳達上去,語罷又道:「彌令的意思是,官家大有可能藉助高安郡王的案子,來試探殿下。朝野上下,已然有了官家欲冊立太子的傳聞,殿下這回領命,須得慎之又慎。彌令命小人帶話給殿下,官家未必沒有另外派遣第 二人暗查此事,無論如何,殿下秉公辦事就好,官家要看的是殿下的真心。」
儀王明白過來,頓了頓又問:「李宣凜也奉召面聖了?」
小黃門說是,「慶國公極力推舉監察御史偵辦此案,想是怕殿下捲入其中吧。」
這倒是個好兆頭,所以將般般留住,果真能夠牽制李宣凜。其實當初自己作這個決定,也有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意思,一則自己在朝一直與軍中有牽連,再與重臣聯姻,目的太明顯。二則自己與彌光過從甚密,若是娶了易雲天的女兒,也可打消有心之人背後的閒話。
所以現在進展順利,大約是阿孃在天上護佑著他吧!無論如何,爹爹總還是對他寄予厚望的,八個兒子裡,只有自己一直被委以重任,這江山有什麼道理旁落到他人手上!
輕舒一口氣,他頷首道好,「帶話給彌令,官家若有任何動向,即刻派人呈報我知曉。」
小黃門道是,長長作了一揖,復退出了書房。
案頭燈火搖曳,火光照亮他的眉眼,他沒有起身,擱在案上的手緩緩舒張,重又緊握起來。
多少次的防備試探,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了,官家的身體每況愈下,這無休無止的父子拉鋸,也到了該收尾的時候。很奇怪,官家對於其他兄弟,好像從來都是慈父,唯獨對他,莫名有種奇異的忌憚。譬如當初與桂國公家的親事,明明已經十拿九穩了,卻一夜之間風向大變,那個曾經和他青梅竹馬的女孩子,轉頭就嫁了別人,其中難道沒有官家的主張嗎?他這個沒了母親的孩子,越長大,越發現連父親都失去了,某種程度上他和般般一樣,娶了她,看見另一個自己,所以這門婚事於他來說並不為難。
如果一切盡如他意,留下她也無妨,至於她要的彌光,待得時機成熟時候殺了就殺了,反正一個事事談條件的狗宦官,留著也沒有大用處。
抽開抽屜,裡面擺著那方紫色的羅帕,他探手取來,細膩的質感在指間蔓延,柔軟得像她的面板。
其實自己算得上薄情寡性,他自己何嘗不知道。但孤單得太久,也想找個人作伴,如果這人不令他討厭,且還有幾分利用價值,那就更好了。現在的自己力量不夠,需要藉助一些人事,等到了能夠主宰天下的時候,大概就對她沒有所求了,屆時未必不能好好過日子。
好好過日子,多簡單卻又難以企及的字眼,他的出身使然,處境使然,讓他沒有機會像個普通人那樣談婚論嫁,即便要成婚,也是充滿了算計,細說不可謂不悲哀。
不過還好,他有幾分喜歡她,明日的定親儀也讓他隱約有了一點期待。自己年紀終歸不小了,看著身邊那些人一個個兒女繞膝,若來一兩個小人追著他喊爹爹,其實也是不賴的一種體驗吧!
一向四平八穩的人,居然忐忐忑忑過了一夜。第 二日天矇矇亮,貼身的女使就隔著簾子輕喚:「郎主,該起身了。」
他一激靈,翻身坐了起來,床前的簾幔高高打起,要穿的衣冠也源源送進了內寢。
洗漱,用晨食,打扮停當,過定也須講究吉時,司天監早就看好了辰時三刻,提前或延後,都不行。
於是喜慶的隊伍從儀王府出發,一路招搖過市到了界身南巷,呂大娘子作為冰人,早就在巷子裡等著了,家僕將圭表放在日光下,一瞬不瞬盯著光影移動,盯了好半晌,終於大喊一聲「吉時到」。易園的大門敞開了,門內走出兩列僕婦,個個滿臉喜氣上來納福,將送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