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孃被她回了個倒噎氣,瞠著兩眼說:「小娘子,話不能這麼說,窮人就不配娶親了?他是崔家的獨苗……」
「難不成崔家和李家一樣,也有江山要承繼?聽說你家田地房產都被令公子輸光了,那麼娶妻生子是為了什麼?讓孫子繼承兒子的品行,一代一代賭下去嗎?」
她說話毫不留情面,讓崔老孃很是下不來臺,嘟囔著:「這是家下事,和小娘子沒什麼相干。」
明妝卻笑了,「崔大娘都已經登門了,怎麼和我不相干?蘭小娘每月的月例只有那麼多,我聽崔大娘話裡話外,怕也有責怪我嗇刻的意思。今日既然開了口,索性把話說明白,彼此心裡也好有個數,讓我知道日後應當怎麼對小娘,怎麼對崔家。」
蘭小娘畢竟在易家多年,深知道明妝的脾氣,聽她這番話,就知道自己的母親果真觸怒她了。
「阿孃,快別說了!」她侷促道,「你先回去,我再想想辦法……」
「小娘能有什麼辦法,你每月初二發月例銀子,他們準時便在門上候著,你就算想轍和人借,往後怕也沒錢還人家。」明妝又將視線落在崔老孃身上,「我先前就聽說大娘想見我,現在見著了,有什麼話,便開誠布公說吧。」
崔老孃其實也有些發憷,不知為什麼,這年輕姑娘竟比她以前遇見的都難對付。但轉念再一想,已然走到了這一步,錯過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自己的女兒身上料著是沒幾個子兒了,若是能從家主這裡弄到一筆,好些難事就能迎刃而解。
思及此,橫下了一顆心,諂媚地擠出笑道:「我早聽說小娘子是菩薩心腸,小娘子好心有好報,如今又和儀王殿下定了親,不日就是王妃了,總不至於虧待了家中妾母。想我這女兒,十二歲便入袁府,後來又得郡公爺和大娘子抬舉,當上了小娘,原本還求什麼呢,可她命薄得很,郡公爺和大娘子撒手去了,她二十三歲就守了寡,雖是吃穿不愁,到底心裡苦悶。我們呢,是她的血親,這世上沒有人不盼著孃家好,小娘子看,何不瞧在她願意為郡公守節的份上,多多看顧她的孃家。我這姑娘是個老實人,要是換了那些有異心的,只怕早就跑得連影兒都不見了,哪裡還願意在這園子裡死守。」
明妝耐著性子聽她說完,頷首道:「這話不錯,小娘確實為我父親守節,三年不曾離開易家,但崔大娘不知道,我不是那種古板的人,其實我父親過世後,我就同兩位小娘說過,若是有誰想離開,我絕不強留,這話到今日依然算數。」說著轉頭看了蘭小娘一眼,「小娘的身契早就放還了,衙門裡也消了奴籍,倘或現在想走,也來得及。不論是爹爹在時,還是爹爹過世後,我自問易家都不曾虧待小娘。如今崔大娘搜刮完了小娘,還要我繼續幫襯崔家,恕我人小力單,奉陪不起。」
話一出口,不單崔老孃,連蘭小娘都愣住了。
明妝臉上神情冷漠,眼神絲毫沒有留戀,蘭小娘仔細審視她再三,心裡忽地恐懼起來,惶然喃喃:「小娘子,你怎麼……」
明妝調開了視線,對崔老孃道:「易園養了小娘多年,你也瞧見了,她錦衣玉食,出入有女使伺候,怕是早就已經忘了怎麼過苦日子。今日崔大娘既然來了,若是覺得她在我易家過得不夠好,那就將她帶回去吧。來日我要出閣,這園子早晚是要處置了的,到時候她若是在,我還要費心安頓她,反倒麻煩。你們是嫡親的母女,今日領走她,日後出了什麼事,就和我無關了。」邊說邊吩咐房裡的女使,「快去,把小娘的衣裳收拾收拾,交給崔大娘。」
女使應了,奉命退進內寢,崔老孃措手不及,回身看看女兒,忽然覺得這搖錢樹變成了燙手的山芋。
一個給人做過妾的,回到窮苦的孃家,能有什麼出路?就算再嫁也不會有像樣的男人來娶,到時候配個屠戶,配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