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妝心頭一趔趄,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想讓開一些,又覺得刻意疏遠不大好,只得硬著頭皮坐下。
「哎喲……」他忽然說,低頭揉了揉眼睛。
明妝看他裝模作樣,立刻就明白他的圖謀了,很體貼地問:「你怎麼了?眼睛裡進沙子了,要我給你吹吹嗎?」
簡直熟諳套路,她搶先一步,倒弄得儀王無路可走了。
看來畫本子看得不少,這樣的姑娘不大好騙,但戲演到了這裡,沒有中途放棄的道理,便繼續佯裝,納罕地嘀咕:「又沒起風,不知哪裡來的沙子……」
明妝朝屋頂看了看,「一定是上面掉下來的。來吧,殿下不要不好意思,我來給你吹吹。」說著便湊過來,看他眨完右眼眨左眼,看了好半晌問,「到底是哪一隻?」
心懷坦蕩的姑娘,好像半點沒有懷春少女的靦腆心思,她就是純粹想幫忙,結果讓儀王有些難以招架了,忙眨眨左眼,「這隻。」
明妝湊過去看,看那淵色的瞳仁深不見底,心裡不由感慨,難怪說相由心生,他連眼珠子都長得不似常人。
不過若論相貌,儀王確實是不錯,褪卻一身青澀,有這個年紀男人應有的沉穩閱歷。高高在上時讓人覺得不易親近,要是眼波一婉轉,又有種奇怪的誘惑感。兩者不衝突,和諧地並存在同一個身體裡,大多時候言笑晏晏,背後暗藏殺機。
此刻呢,不知是不是又在盤算什麼,專注地看著她,看久了,看出了明妝一點後知後覺的羞澀。
這是彼此第 一次離得這麼近,儀王覺得很好,沒有讓他生出任何不適感,他就知道自己這回的決定是正確的。
其實梅園那次並不算初遇,早在她乘著馬車穿街過巷時,他就留意她了。彼時陝州軍剛攻破邶國王庭,他知道李宣凜會押著使節入上京,要鞏固關係,最直接的手段就是聯姻。
人選是現成的,比起直剌剌迎娶重臣的女兒,拐上一個彎,可以堵悠悠眾口,所以連官家都不曾反對。老天也算對他不薄,密雲郡公的女兒生得窈窕多姿,梅園露過一面後驚艷了整個上京,越是這樣,越有利於他,求娶美人是佳話,倘或她五短身材,又黑又胖,他還一門心思結親,那就是活脫脫的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了。
既然命運推進,已經到了這一步,便好好受用吧!他在等,等著美人吐氣如蘭,輕輕吹上一口,他就打算百病全消了。可惜現實情況,好像和他設想的不太一樣。
他眼看著她猛地吸了口氣,吸得腮幫子鼓脹起來,隨時準備狂風過境。這要是來一下,眼珠子都會不保吧,嚇得他忙仰後腦袋慌忙躲避,「好了……忽然沒了……」
明妝一臉失望,「說沒就沒了?我還沒幫上什麼忙呢。」
儀王卻意有所指,「一點小細塵,遇見眼淚,自己就化了。」然後探過去,將那隻搭在扶手上的柔荑握進了手裡。
她愕然,他微笑,「咱們要定親了,你知道嗎?」
明妝胡亂點頭,想抽回手,無奈他拽得愈發緊,試了幾次還是失敗了。
「那你可知道定親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我們會成親,會生兒育女,一輩子在一起。」他說這些的時候,彷彿看見了那些美好的前景,嗓音也愈發變得溫柔,「所以現在開始,你可以試著喜歡我了,除卻我們之間的那些約定,慢慢發現不一樣的我。」
不一樣的他?可在她眼裡,交易就是交易,交易之外講人情的,一般都是準備要坑人了。
爹爹和阿孃走後,她跟外祖母學著打理家業,學著經一點商,知道對方試圖套近乎的時候,你要比他更會套近乎,於是情真意切地說:「殿下,咱們往後不提那些約定了,好不好?我會盡好自己的本分,殿下要是真心待我,不用我催促,自然會將我的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