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凜心裡厭惡這鳥宦官的虛偽,當年他在陝州也是這樣的嘴臉,一度讓自己大意地以為小小宦官掀不起什麼風浪來,誰知終究是小看了他。
如今恨在,卻還需隱忍,思及此展開了緊握的拳,指縫中有涼風掃過,他重新浮起一點笑,「我有今日,少不了中貴人在官家面前美言,這份交情,俞白記在心上了。」
彌光有些驚喜,「哎呀」了聲道:「公爺言重了,公爺戰功赫赫,是朝中新貴,官家器重還來不及,哪裡用得上我美言!不過說句實在話,公爺三年之內平步青雲官拜國公,實在是我始料未及,這叫什麼?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說明大將軍將公爺栽培得很好,一切都是大將軍的功勞。」
他把話題往大將軍身上引,李宣凜也並未迴避,頷首道:「我確實感激大將軍,若沒有大將軍提攜,就沒有我的今日。」
對面的人眼中浮光一閃,對插著袖子感慨:「公爺真是個念舊情的人啊,如今世道,這樣的人很難得,小人也甚是佩服公爺。不過公爺,我們老家有一種合蕈,好大一片肥沃的地,只長那一朵。如果想有好收成,就得摘下這朵,碾碎了灑在地裡,三個月後便能摘上幾筐……公爺你瞧,不破不立這個道理,在菌子身上猶能窺出一斑,若換在人身上,也定是一樣,對麼?」
這樣隱晦的比喻,若他有心就能聽出來。彌光含著一點期望望過去,果然見那沉沉的眼眸微轉,忽然明朗起來,語調也變得更有深意了,笑道:「中貴人說得很是,那朵合蕈粉身碎骨成就了後來者,也算是對農戶的報答。」
彌光大喜,果然和聰明人說話不費力,他也早料到了,李宣凜的重情義只是一層外皮,畢竟在無邊的權柄面前,誰也經不了誘惑。
如此就好辦了,敵人越少越好,也省了他一樁心事,他舒展著眉目道:「官家先前說要誥封府上兩位夫人,竟把令尊給忘了,還是小人提醒官家,父精母血,不能只顧著嫡母生母,倒把最要緊的人忽略了。」說著又一笑,「令尊如今是前行郎中,這官職有些低了,官家讓小人傳話中書省,特賞令尊管城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自此公爺的門庭算是重立起來了,在上京城中大可挺直腰桿,誰人不知道,公爺也是李家的宗親。」
哦,又是一樁好事,李宣凜復又拱拱手,「偏勞中貴人費心了。」
彌光擺手,「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公爺不必放在心上。不過公爺看豫章郡王那件事……」
李宣凜道:「我與官家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既然鐵證如山,就該照規矩辦事。若是保全郡王,就得追討偵查者辦事不力之責,官家手心手背都是肉,打哭一個逗笑一個,大可不必吧!」
彌光說正是呢,「小人也曾這樣勸解官家,無奈官家猶豫不決,好在今日宣了公爺入禁中,公爺的話官家還是聽的,總算下定決心給賀觀察夫婦一個交代,也給了冤死的賀內人一個交代。」
閒篇扯了半天,大方向上似乎不謀而合,但就此斷定這位新晉的國公能夠放下前怨,似乎過於草率了。
彌光抬了抬眉,很有再次試探的打算,話鋒一轉又唏噓起來:「當著邶國使節的面,出了這樣的事,朝廷臉上很是無光,不過死者為大,沒有追賀家的責,是官家宅心仁厚,須知那日太后和聖人還領著幾位公主在場呢,嚇得三公主回去病了一場……誒,公爺前去檢視屍首的時候,聽說有個姑娘喚了公爺一聲,尋常貴女躲避還來不及,這位姑娘倒特別,且公爺對她行了大禮,想必她就是大將軍遺孤吧?」
彌光那雙眼,鷹隼般緊緊盯住李宣凜,他要看一看李宣凜對提及這位恩師之女時,究竟有什麼反應。如果當真慶幸易雲天的倒下成就了他,那麼那個小小的女孩,又何足掛齒。
但可惜,他低估了這段交情,於李宣凜來說,明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