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閻沒有答話,依舊背對著他。
男人得不到回應,眼神陰鷙,語氣也一轉,從大咧咧突變得陰森。
“呵,不說話,又在想怎麼陰老子了?”
蔣閻撣了撣紗窗上的灰塵,慢慢轉回身,整個人攏在吊燈下的陰影下,顯得那平靜的表情很模糊,透著幾分捉摸不定的弔詭。
他的視線聚焦在男人抖落在地毯上的菸灰。
“旁邊有垃圾桶。”他說。
男人臉上又露出諷刺的神情:“當了十幾年小少爺,就真以為自己是少爺了?還垃圾桶,真他媽講究。小時候你像個垃圾一樣跪在地上求老子飯吃的時候,還記得吧?”
蔣閻蓋在袖子裡的手筋不著痕跡地爆起。
他還在喋喋不休:“小子,是我生你養你,你才有的今天。你是怎麼回報我的?啊?!”男人把煙往地上狠狠一彈,一雙開膠的運動鞋用力捻滅,“小畜生一個。”
蔣閻死死盯著那截菸屁股,半晌道:“原本就計劃你出獄那天去接你,只是沒想到你提前出來了。”
“老子早幾個月就出來了,特意挑這一天來找你,讓你牢牢記住,誰是給你命的人。”男人冷笑,“還來接我?我們倆之間,就別裝了吧。”
“我知道我當年不該這麼做。”蔣閻的視線從煙直直落到男人的眼中,兩人對峙了一秒鐘,“再怎麼都說,你都曾經是我的……父親。”
男人拍桌而起:“老子他媽現在也是!”
蔣閻似乎站累了,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與男人拉成對角線的距離。
他放鬆身體,靠在椅背,抬頭望著精美的天花板。
“如果我是你的兒子,那麼蔣家的錢就和我無關。”他語氣微頓,“自然,也就和你無關了。”
男人兇狠的表情僵住,半晌又惡聲惡氣:“說的好聽,我才不會信你會給老子錢。還是說封口費?呵,我告訴你,你流著老子的血,天王老子都改變不了。”
“張口閉口就是錢,看來這十多年的牢,也沒改造你多少。”
“你還他媽有臉提!要不是你這畜……”
男人臉色漲紅地破口大罵,被蔣閻打斷。
“但是在牢裡這麼多年,出來自力更生當然很困難。所以你想要錢,我很理解。我也希望你過得好,算為我當年的不懂事做出一點補償。”他閉上眼,嘴角微勾地喊了一聲,“可以嗎,爸爸。”
不知是因為得到蔣閻給錢的肯定,還是因這一聲久違的稱呼,男人身上的戾氣淡去,臉色好轉。
“行,記住你說過的話,老子就等你信兒。不然,老子當年說過的話,一定會兌現。”
男人風風火火地離開,走出門口時瞥了眼地上的禮品袋,不屑地一腳踢開,嫌它擋路。
空寂的玄關傳來甩上門的動靜,蔣閻慢悠悠地睜開眼,從口袋裡摸出一根菸。
他常年備著一包煙,以備失控想抽的不時之需。但沒有意外,這包煙就和紐扣、拉鍊一樣,是嵌在口袋裡的裝飾品,幾乎不碰。
他也料想不到,短短几天,這是抽的第二根。
人生的轉折有時候來得就是這麼突兀且洶湧。
青年懶散地半倚著,狹長的指尖夾著煙,任菸灰抖落在地毯上。任誰看了都會大吃一驚的模樣。
蔣閻垂下眼,憊懶地看著一地菸灰,單手控制不住地解開黑色襯衣的袖釦,指尖描摹著手腕凸起的血管。
很想用刀割開,把那一部分相連的血液放幹。
這股慾望已經消退多日,又在今夜捲土重來。
他深呼吸一口氣,在這個慾望回籠前,再一次牢牢地把袖口扣起,一絲不苟。
似乎這樣一葉障目地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