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端午這日,京城中許多顯貴人家愛請些粉頭小唱到家中添些熱鬧,漪翠軒的姑娘們早早地梳妝打扮,備好了琵琶弦子,只等那恩客家中的小廝兒來喚。
鈴鐺兒與菱角幾個人半月前就被劉員外家的公子定下到家中唱曲兒,小轎就在門口候著。鈴鐺兒興致缺缺的,面色也不好看,只道:“菱角,代我給媽媽賠個不是,就說我身上不爽利,去不成了。”
菱角怎麼會不明白她的心思,勸道:“彈琵琶拉弦子數你最精,若沒有你鎮場面,只怕俺們姐兒幾個要出醜哩!”
鈴鐺兒扶了扶頭上的嵌寶五毒頭面,又對鏡自覽了一回。菱角見她青紗帕子包首,耳畔青玉流蘇墜兒,素色畫裙、大紅繡鞋,手執一把顧繡團扇,就是個畫裡走出的仙童,笑道:“走罷,劉公子一見到你,保準魂兒都飛了。”
鈴鐺兒聽她這般兒調笑,心下更加悶悶不樂。原來這劉員外家的公子,單名一個宦字,是個不折不扣的膏粱子弟。人長得肥頭大臉,一個圓不溜秋胖大身軀,讀書是個混沌不化的頑石;作樂卻是個無一不精的魁首,整日聲色犬馬、遊手好閒,父母又寵溺地厲害,好在家中有那麼一些基業供他揮霍。
劉宦家中娶了一房悍妻,頗有幾分河東獅的品格兒,嚇得他整日不敢回家,只在那青樓楚館裡遨遊。偶有一日見到了溫柔可人的鈴鐺兒唱曲兒,便再也放心不下。只是漪翠軒的清倌人不是有錢就能嫖的,沒有姑娘與媽媽的青眼,便是半隻腳也踏不入姑娘的香閨。只急得劉宦處處討好,許諾了許多錢鈔。
到了劉員外家中, 桌上擺了艾草菖蒲,執壺裡是雄黃藥酒,盤中時鮮果子、五毒糕餅。劉宦身穿五毒艾虎方補褂,他的妻妾鶯鶯燕燕也有幾個,礙著悍妻的面子,一雙眼睛也不敢四處亂瞄,只好盯著鈴鐺兒猛瞧,又見她今日越發地清麗嬌俏,以為自己終於打動芳心,便掏出八十兩銀子來,今夜就要做新郎梳籠了她。
劉宦的這一番舉措嚇得鈴鐺兒一張俏臉煞白,只怕梅媽媽見他出手闊綽,要用她去籠絡這個人蠢財多的富貴子弟。
鈴鐺兒被劉宦糾纏地沒法,好不容易抽身回到漪翠軒,鑽到梅媽媽房裡撲通跪下磕頭不迭。梅媽媽笑道:“又有哪個招惹了你?”
鈴鐺兒蹙眉垂淚道:“女兒的心意媽媽都知曉,我不願意伺候那劉公子!若是、若是……女兒便不活了!”
梅媽媽見狀,拿起茶盞重重地往桌上一磕,惱怒道:“胡鬧!咱們漪翠軒的女兒,都是萬里挑一的尖子!是我花了多大心血調理出來的!怎麼能這樣輕生?”
鈴鐺兒捱了訓斥,見勢不妙、心神俱滅,喉間湧上一股腥甜,強忍著,臉白得好似一張薄紙,顫聲道:“女兒知錯。”
梅媽媽嘆口氣,神色和緩下來,拉起鈴鐺兒的手拍了拍,笑著柔聲安慰道:“你是我最最疼愛的女兒,我不疼你疼誰?好鈴鐺兒,晚上笑爺要來,我喚你去伺候。”
她哪曾料到這形勢陡轉,大悲變為大喜,一時間竟愣住了,半晌才訥訥地反應過來,臉上一片紅霞、嬌羞不已,膝行過去把臉埋到梅媽媽腿上,道:“多謝媽媽!”
梅媽媽微微一笑。
到了晚上,鈴鐺兒用幹杭菊煮了鍋水,晾溫倒進銅盆裡,端起來靜悄悄地舉步走到房中。只見裡頭笑拐生與梅媽媽正摟抱在一處兒親嘴,鈴鐺兒腳步一滯,心中便生了退意。
梅媽媽瞟見了她,分開膠著在一起的四片唇瓣,笑道:“鈴鐺兒來啦,快過來。”
鈴鐺兒低垂臻首走上前去,雙眼只敢盯著自己腳尖,把銅盆恭恭敬敬地放在笑拐生腳邊,磕頭道:“鈴鐺兒伺候笑爺洗腳。”
笑拐生道:“好,難得你費心。”
鈴鐺兒見他回話,心中先喜了一分,又見他答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