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倒是被長孫一連串的發問給問住了。她一時心急,既然求得了這些偏方,自然就想給他們夫妻用,倒未考慮過他方才提出的這些問題來。
好吧,老人家儼然知道,這回對峙,又是她輸了。
但老人家還是很堅定的說:“那以後這些湯藥可以不喝,但是,你得常和你媳婦行房。不是我老婆子故意要干涉你們小年輕的私房生活,只是你我是知道的,一心撲在政務上,一個月都不知能不能有兩三回是歇在內院的。只夜夜宿在書房,那可怎麼行?”
“你跟我說子嗣緣緣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有了。你都不常去後院歇息,送子觀音倒想給你送子呢,你都不努力,難道還指望你媳婦一個人懷出孩子來嗎?”
趙佑樾則說:“孫兒有時候的確很累。若忙到後半夜再回內院打擾,豈不也是影響她們母女休息。”
“所以我就知道根源在哪兒了。”老太太誠懇道,“其實你真沒必要這麼拼,這麼拼命的想往上爬。其實咱們家現在,已經是比你祖父在時還要如日中天了,已經達到了頂峰期。常言道,慧及必傷,久盛必衰。你如此聰慧,凡事需要有所收斂,否則趁早耗盡了身子,日後是不能長壽的。再有,天子素來忌憚位高權重的臣家,咱們家一門出了三個能臣,你這麼聰敏,不會看不出聖上他不忌憚。連二郎都知道要暫時收斂鋒芒,你又怎會不知?”
“所以,不論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咱們趙家,又或者是為了你媳婦,你都該稍稍把心思從朝政上往家裡收一些。咱們家其實不求能有多大富大貴,但求可以長長久久就行。”
趙佑樾當然知道祖母的這番苦言相勸是好話,可他心裡也有自己的想法在。他籌謀了這些年,他決心早已堅定,他是不會為任何人所改變的。
這些年來,他從未忘記過當年所看到的那一幕。也從未忘記過,母親一段白綾掉死自己的場景。
這些年來,他多番隱忍,委曲求全,為的是什麼?事到如今,要他功虧一簣,他做不到。
哪怕是最後他輸了,賠上了整個趙家,他也不會後悔。
他就想為母親尋仇,就想求證,這天下,到底有沒有“公道”二字。
所以,趙佑樾對祖母說:“孫兒既已經走到了今天這個高處,已經不能回頭了。祖母該知道,哪怕孫兒如今收斂鋒芒,難道聖上就不會忌憚我們趙家了嗎?他是什麼樣的人,祖母該比孫兒清楚。皇家人都是冷血的,他也並不比先帝好多少。當年的魯國公是如何的輔助先帝,為蕭氏大晉王朝立下過何等汗馬功勞,可功成後,先帝坐穩了帝位後,便開始容不下這些功臣了。”
“他依賴魯國公的一手絕世精妙的木活,但又忌憚。他怕魯國公這樣的天才,有朝一日會為他人所用。所以,為了不讓魯國公有背叛他的那日,他便先下手為強,強行按頭給他安了罪名。說是說後來先帝后悔了,但史書改了嗎?當年的史官,依舊記載的是魯國公有叛國之心。”
“如今還算有人能記得魯國公,可再過幾十年呢?等到了後世,怕就是人人信了魯國公乃奸佞臣子,而我們的先帝陛下,則是不折不扣的能人賢君。”
“孫兒若不撐住趙家,當年魯國公的下場,便就是趙家日後的下場。更甚至,下場之慘烈,有過之而無不及。如今孫兒身居高職,聖上忌憚肯定是忌憚,但他又能如何?他便是有心要殺了孫兒,他也得要尋到一個萬足的藉口才行。若他尋不到孫兒錯處,他便殺不了孫兒,也動不了趙家。”
“若孫兒聽祖母的話,如今便漸漸放手,收回往上爬的心。那麼,趙家就真的離滿門抄家不遠了。”
老太太不否認長孫的這番話是有些道理的,但就靠他這樣硬撐,又能撐到何時?哪怕撐過今聖,將來新帝登基,自還是會尋趙家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