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我心悅之人。”他覺得荒謬可笑。
十八歲的殿前司副指揮使,滿腦子只有忠君愛國,渴望著上戰場同父兄一起征戰,卻因了公主的愛慕,他只能困頓於京。
從前他看到她就厭煩,想到她就頭痛,卻在不經意之間發現,他的神思似乎被她牽動了。
是從什麼開始的呢?
他此刻忽然意識到這一點,有些慌亂。
霍枕寧雙手交疊,乖巧地置於膝上。
因已近亥時,天地間混混沌沌地,她的腦子裡也混混沌沌的。
因沐浴後而散開的如瀑烏髮委迤在側,同她雪白的面龐相映,像一個純淨的娃娃。
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眼彎起,昂著頭讚揚他。
“我就知道你是一個不近女色、坐懷不亂的君子。”她讚揚地不遺餘力。
江微之失笑,扶了扶額。
不近女色也便罷了,坐懷不亂算怎麼一回事?
他耐心地同她解釋:“孟穆,就是孟參政之孫,他在家嚴帳下做事,約了臣在擷芳居相見,臣並不知曉前來的是孟姑娘。”青年的眼神澄澈清透,神情真摯,“公主是因了此事而生氣麼?”
霍枕寧聽他認認真真地同她解釋,心裡頭的那些個怒氣煙消雲散。
她瀟灑地彎起一條腿,手肘架在膝頭,托腮道:“我若是生氣又如何?”
少女笑眼彎彎,笑窩清淺。
江微之心下微動,夷然道:“公主瓊枝玉葉,雅量高致,自然不會生氣。”
一向坦蕩的人,恭維起人來也坦坦蕩蕩,彷彿眼前人真的如他所說一般。
霍枕寧心砰砰而跳。
他在誇她哎,真是樁曠古奇聞啊。
一向視她為洪水猛獸的江微之,怎的悄悄地改變了態度?
她探著頭,去看他的神色。
他坦坦蕩蕩,端坐如常。
“你是不是覺著從前冤枉了我,良心難安?”公主自己個兒推敲來去,“木樨說,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才須待七年期,我就是玉和木材,你要仔細的分辨才是。”
江微之自是知道女官木樨,先皇后從前貼身的大宮女,家門獲罪充盈後宮,本就是一個知書達理明是非的女子。
他從前還常感慨,公主有這樣的女官領著,怎麼就學不來那般的溫柔知意,如今看來,公主歲嬌縱,心性卻是好的。
眼見著月上中天,漏壺沙沙,指向亥時,公主纖指輕掩玉口,悄無聲息地打了一個呵欠,睏意席捲而來,眼睛便微微地眯了起來。
江微之知她白日困頓,又受了輕傷,起身道:“公主早些安置罷,臣告退。”
霍枕寧哪裡肯,仰著小臉委委屈屈地說:“再同我說一會兒話。”
她豎起一根手指頭,皺著眉頭懇切道:“就一會會兒。”
公主像臨睡的小貓,擰著眉毛,聲音又軟又糯、誠懇真摯。
江微之聞言,眼中帶了一分笑意,蹲下身子,耐心地向公主道:“公主好生歇息,明日不是還要聽講史?”
公主泱泱地垂下眼眸,擺了擺手。
“好吧。”
江微之應是,抬腳便去,轉而出了公主的寢殿。
霍枕寧心裡不捨,站起身,不顧坐麻的雙腿,奔至窗邊,探出頭去叫他。
“江遲,我會夢見你的。”
殿外那人清清肅肅地迴轉身。
“我不要你夢見我,我要你好生睡覺。”
公主支著腦袋,歪著頭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隱入了夜色中。
一夜甜甜,到了第二日,才剛睜開眼,便見璀錯著了一身雲紗裙,輕輕窈窈地來邀她出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