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燕隱坐直:“什麼江湖故事?”
另有一人策馬而來,約莫三十出頭的年紀,滿面紅光,身體健壯腰挎大刀,雙手抱拳朗聲道:“在下漁陽幫吳大鵬,來為祝公子說故事。”
祝燕隱果然很喜歡他這滿身英雄氣概,立刻就來了精神。
吳大俠語調鏗鏘,吐字清晰,還抑揚頓挫的,確實是個說學逗唱的好料子。
他坐在車伕旁邊,給馬車裡的祝燕隱講了足足兩個時辰精彩紛呈的江湖事,還特別照顧了江南貴公子的接受程度,血腥殺人案一語帶過,詼諧趣事就細細描繪,興起時手舞足蹈,別說祝燕隱,就連走南闖北的忠叔都被逗得直樂。
於是第二天,整支武林盟的隊伍都知道了,漁陽幫吳大鵬給祝公子講了一整夜故事,得了好豐厚的一筆酬金。
厲隨問:“後頭鬧哄哄的,出了何事?”
“回宮主,是祝府管家在挑會講故事的人。”影衛道,“據說是為了給祝公子解悶。”
因酬勞豐厚,所以報名的人極為踴躍,祝章的馬車後幾乎排成長龍,還要家丁出來維持秩序。
厲隨皺眉:“荒謬!”
江勝臨也覺得赤天詭計多端,這群江湖人未免太過鬆懈,可目前距離東北尚有千里之遙,若要大家從現在就百倍警惕,好像也不大現實,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越往北越近秋,天氣也漸漸涼爽起來。
仔細一算,距離從金城出發那日,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祝小穗道:“再往前就是白頭城了。”
白頭城依山傍水,河運與陸運都發達,算是大瑜重鎮,祝府也在城中設有錢莊分號,規模還不小。
祝燕隱站在路邊,使勁活動了一下筋骨:“忠叔呢?”
“正在後頭餵馬。”祝小穗說,“現在涼快,不如我陪公子四處走走。”
一走就走到了馬群裡。忠叔是老車伕,不僅對馬兒的習性瞭如指掌,連飼料都是精心調製的,香噴噴的豆餅裡混著果渣、玉米、麩皮,用帶著“膘”字的印花模具壓了,黑燈瞎火時說是人吃的點心也有人信。
祝燕隱拿了塊豆餅學著餵馬。祝府的人講究,馬也講究,吃得不爭不搶,嚼得不緊不慢,一看就知出自大戶人家。
祝燕隱覺得挺好玩,拍拍手上殘渣想再取一餅,冷不丁卻摸到了一個毛茸茸的頭。
“啊!”他被嚇了一跳。
踢雪烏騅正睜著一雙溼漉漉的眼睛看他。
這馬身體漆黑,四蹄似雪,脊背油光發亮,鬃毛剛硬捲曲,面相比照夜玉獅子要兇蠻許多。
可偏就是這兇蠻的馬,此時卻溫馴地在祝燕隱掌心輕蹭,目光時不時往布袋裡飄。
厲宮主冷酷無比,從來不喝梅子湯。
但厲宮主的馬顯然覺悟不太夠,聞到豆餅的味道,自己就咧開嘴來了。
混在別人家雪白斯文的馬群裡,狂野彪悍,一吃就是半口袋。
忠叔:“……”
照夜玉獅子:“……”
天空中掛著一輪滿月,銀白,隱隱透出絲絲縷縷的紅。
山中有一汪深潭,水寒涼刺骨。
厲隨赤裸上身泡在其中,雙目緊閉,臉上毫無血色,被水浸溼的黑髮凌亂貼在胸口,越發顯得整個人蒼白妖異。
許久之後,他睜開眼睛,看向岸邊的江勝臨:“這回多久?”
“一個時辰。”比起上回毒發,又多了一盞茶的時間。
厲隨飛身躍出寒潭,扯過樹梢上的黑袍罩住身體,赤腳踩過枯枝:“不妨事。”
江勝臨在心中暗罵,你我誰才是大夫,你說不妨事,就不妨事了嗎?
厲隨又道:“至少赤天要死得比我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