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寧腦海浮現出燕煊的樣子,若他在此,絕對會這樣說的。可他不在,羿寧只能靠自己這副凡人之軀。
羿寧茫然地看向四下,所有人都用如此目光看著他,等待他去救贖。
他看向手中的劍,還落在那跪地磕頭的人頭頂。
他的劍該指向何處?
「你不是仙尊嗎?」
「你為什麼不救我們。」
不知何時,天色昏黃起來,開始有雨絲飄落,吹散在風中,落入墨發裡。
羿寧怔愣地抬頭,要下雨了。
頓了半晌,他忽然舉起劍來,朝自己掌心砍去,卻在即將落下的那刻,被人一刀挑掉了劍。
「我說過讓你做什麼!」來人狠狠扯住他的領子,把他拽到面前,怒道:「我讓你念我的名字,你為什麼不念!」
劍噹啷落地,羿寧從未見過燕煊發那麼大火,那雙眼睛陰戾無比,彷彿這才是燕煊真正的樣子,從前種種,只是為了迎合他。
雨絲飄進脖頸裡,有些冷。
跟隨他來的小白和甘兒,氣喘吁吁的停下來,急道:「尊主,咱們還走嗎,後面好多魔修在跟著。」
燕煊臉色陰沉的可怕,攥著刀的手青筋暴起,將羿寧一把推到甘兒身邊,冷聲道:「把他帶走,若他少一根汗毛,你們二人就去領死。」
甘兒被燕煊的話嚇住,反應過來連忙拽住小白單膝跪下來俯身道:「是,尊主!」
羿寧怔怔地看著他,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覺得喉頭哽住,什麼都說不出。
燕煊深深地看他一眼,傳聲給他說了最後一句話。
「你根本不信我。」
羿寧眼睫微顫,手指不由自主地有些發抖。
他想解釋,可他張了張口卻始終說不出來。
確實是信不過燕煊。
不僅僅是怕燕煊殺人,最重要的是,他不敢依賴上燕煊。從前他以為自己足夠無情,愛恨分明,可唯獨到了燕煊這裡,他即不恨,也不敢愛。
他寧肯自己對自己動手,也不願讓燕煊來救自己,可燕煊還是來了。
不顧一切地,闖進他自我封閉的世界裡。
他垂下頭去,可以聽到四面八方傳來各種嘈雜的聲響。
百姓,魔修,混雜在一起,叫囂著要靈肉的聲音,苦苦哀求的聲音,互相爭吵不休的聲音。
羿寧閉了閉眼,
覺得發冷。
甘兒小心翼翼地拽住他,說道:「我們快走吧。」像是怕羿寧不肯走,又加了一句:「在這裡只會耽誤尊主做事的。」
「嗯。」羿寧點頭,再抬眼時,眼底已然恢復了一片清明。
他現在必須得趕去師姐那裡,尋回靈藥救人,否則事情只會更加嚴重。
然而他才不過剛剛從人群中逃出去,就聽到身後揚起十幾道尖銳的慘叫聲。
羿寧的步子猛然頓住,他回頭去看,只見燕煊立在醫館的屋簷上,正好將血淋淋的飲鴆收回手心。
而在他刀過之處,所有被波及到的魔修全部身首異處。
「想要靈肉?」燕煊淡淡地道,「來啊,本座今倒要要看看,誰能從我身上撕下來一塊肉吃進肚子裡。」
無人敢出聲。
「慈悲太久,你們真把我當成善人,沒人告訴你們我的位子是如何來的嗎?」
燕煊輕輕笑了笑。
底下終於有人忍不住憤怒地罵道:「如此殘忍,你簡直不是人!」
彷彿他們人多,底氣也足了很多似的。
飲鴆的血一滴滴掉落在地,混合著雨水在塵土中綻開殷紅色的花。
剛剛看到羿寧對自己動手的那刻,他渾身的血都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