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很矛盾。
她膽小,卻又很容易冷靜,她循規蹈矩乖巧聽話,但受到威脅後的反應卻比中年司機敏銳的多,她受委屈後很少還擊,對趙一牛的恨意卻積蓄了這麼多年,她柔弱文靜甜美如畫,可拿得起槍殺得了人。
女警點點頭,合上了本子,笑道:“可以了,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正當防衛是沒問題的,就是要走一下流程。”
季悠也站起身來,勉強彎了彎眼睛。
有人把她帶出去,季立輝和柳香很快圍了上來。
柳香一把摟住了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默默的流眼淚。
季立輝也神情疲憊,胡茬已經長出老長了。
他只能不住的叨唸一句:“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反倒季悠沒有哭,她輕輕拍了拍柳香的後背,感受著媽媽滴落在她脖頸的眼淚,喃喃道:“媽,我不後悔。”
她唯一不該的,就是害了祁彧。
柳香趕緊剋制了自己的情緒,她立刻用手背抹掉眼淚,朝季悠笑道:“媽媽帶你回家梳洗一下,給你做點好吃的。”
季悠頓了頓,壓低聲音問道:“祁彧醒了嗎?”
她很怕問出這個問題,但又急切的想知道答案,她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相信神明的存在,希望得到上天的饋贈。
柳香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然後漸漸隱去了:“還沒有。”
季悠的心一沉:“那他好點了嗎?”
柳香有些躊躇,事實上,他們根本沒法靠近祁彧的病房,光是祁家的親朋好友就已經佔滿了所有的探視名額。
而且,他們也沒有什麼立場去。
無論是感謝還是愧疚,好像都沒資格跟祁彧的父母提起。
“他肯定會好的。”
柳香辛酸道。
季悠默不作聲的垂下頭,往外走。
路過狹窄的長廊,邁過貼著瓷磚的臺階,站在公安局的門口,灼熱的陽光披散在身上,威風勾起她單薄的衣衫。
在她面前不遠的地方,停著一輛過分豪華漂亮的車。
和一眾稜角分明的警車相比,它簡直像掉在頑石當中的璞玉,讓人很難不注意到。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靜靜的站在車邊,風些微的吹起了衣襬,敲打在筆直修長的雙腿上。
他面容精緻,目光深邃,單手放進衣兜裡,靜靜的望著季悠。
僅僅是往那裡一站,他就輕而易舉的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哪怕他什麼表情都沒有,卻也矜貴優雅的好像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季悠抿著唇走了過去,仰起頭,喏喏的叫了一聲:“祁衍哥,對不起。”
祁衍摸了摸她的頭,面色緩和了些:“我帶你去看看我弟弟,現在可以嗎?”
他在徵得季悠父母的同意。
季悠乖順的坐上了祁衍的車,並沒有轉頭問父母。
開門的時候,手上的傷口又有些疼,掌心被玻璃劃的太深了,稍有不慎就會撕裂。
但是祁彧手背上也有傷口呢。
想起來,季悠竟然有些安慰。
至少,她可以陪他一起疼。
“對不起。”
季悠又說了一遍,但很蒼白無力,顯然除了道歉以外,她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祁彧所有的苦難都是她帶來的,要是沒有她,或許他能過的很順遂快樂吧。
要是,她沒有出現過就好了。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吧。”
祁衍微蹙了下眉,聲音有些嚴厲。
季悠側過臉,怔怔的望著祁衍。
她現在腦子很亂,實在想不起來是哪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