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開春, 就又下起了稀疏的小雨。
那雨不像是夾雜著風雪的冬雨, 倒是飄浮如一層細霧,連柳梢頭都沾了些綠意。
越亦晚睡醒之後披了件寬大的外套, 喝著鴿子湯看著外面的雨景。
他一個人在這時候頗有些孤單,連蟹黃鴨爪都只吃了一籠。
等等……太子殿下,不是在那暗巷裡寫過詩句嗎。
小越同學忽然想到了什麼,匆匆喝完了剩下半碗熱湯, 回屋裡換好衣服出門。
他好久沒有去看過太子的留言板了。
這事本來沒有那麼講究, 只是太子從前不習慣用微博之類的東西,真有心事和想法也很少願意給人分享。
把那些話寫在石階上,即使是下了雨,不留神也瞧不見的。
他打了油紙傘,一個人去了那條街上。
這時候的那些侍從們, 一般都在忙著熨衣做飯, 暗巷裡一般沒有什麼人。
越亦晚舉著傘走了進去,抬頭望了眼硃紅的宮牆。
上面乾乾淨淨, 什麼都沒有。
果然慕之還是很謹慎的……
這要是他自己來寫, 搞不好就拿那特殊記號筆在牆上塗幾個大字——
朋友一生一起走, 誰先暴富誰是狗。
他低頭找了一會兒, 瞥見了最開始的那幾句詩。
由於時間的關係, 有幾個字已經微微斑駁了。
越亦晚又往前走了幾步, 忽然瞧見新的一行。
『梨花深巷月斜輝, 此情惟我與君知。』
他忽然怔在那, 下意識地想到這是宋朝時劉過的詞。
著意尋芳已自遲。可堪容易送春歸。
梨花也有, 深巷也有,他夜裡從抱朴殿下來,自己估計還在夕清閣裡裁衣繡鳥,正是月色斜輝。
花慕之……是不是猜到自己會來偷偷看了?
越亦晚只感覺心臟在噗通噗通跳,就跟個純情高中生收到了情書一樣。
他繼續往下走,又看見了青石階上,散落著其他的詩句。
有的大概是用於篆刻印章的短語,比如『畫船聽雨眠』、『笑倚春風不自知』。
還有些居然是小日記般的句子,像是寫著什麼事。
雨聲滴滴答答,長風徐徐吹過。
越亦晚蹲下來看仔細了,發覺還真是小日記。
2030年12月14日,小晚喜歡吃板栗糕。
2030年1月3日,今天和他一起去餵了孔雀和鴿子。
2030年1月10日,小晚似乎不開心。
越亦晚怔在那許久,忽然聽見後頭有腳步聲。
“你——別過來。”他扭頭一看巷口是過來遞披風的霍御侍,下意識地喝止道:“我過來穿就行!”
“太子已經吩咐過了,這條長街除了您和他,其他隨從不會隨便進出的。”
什麼?
他已經把這條路都給佔了嗎?
霍御侍知道他的顧慮,隻立在那裡失笑道:“這條路原本就只是夜裡用於急行的小徑,現在年久失修,其他隨侍用的也不多,索性就徹底封了。”
前後都有木門與銀鎖,其他人不會看見這些話語。
越亦晚過去穿了那件銀袍,旋身之際袖擺上的紫蝶翩翩欲飛,更襯得他清秀又俊朗。
“好,你退下吧。”
待霍御侍走了之後,越亦晚又舉著傘走過去,開始找新的留言。
他漸漸明白這事兒的樂子在哪了。
把路封了,這一條小巷就是他們兩人獨享的私密空間。
字句被寫在青石磚上,還有好多記憶也會被封存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