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阿殷豁出去了,把江陽告訴她的陰陽二蠱之事一五一十地道出。
他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然而沒有阿殷想象中的驚詫和震撼。
她一動,發現自己有力氣了,隨即坐起,與他面對面地道:“你是不是早已知曉自己的身世?”
沈長堂道:“不是知曉,只是這個猜測,沒與你說,是怕嚇著你了。我只是個侯爺,你當初已經避之不及,再來個流落在外的皇子身份,想要美人在懷恐怕還要再等多十年。”
聽他還有心思調侃,阿殷稍微放心了些,也是此時,她忽然有了一個猜測。
沈長堂有這個猜測,永盛帝不會有嗎?先帝待一個臣子那般好,及冠封侯,開國以來前所未有的事情,平日裡又諸多關照,疑心重如永盛帝,他真的沒有過一絲絲的懷疑嗎?他告訴她當年的真相,卻絲毫不提陰陽二蠱。若不知道也罷了,可若是知道的話,永盛帝又豈會不知沈長堂就是天家血脈?
永盛帝堅決不同意她與沈長堂的婚事,真的僅僅是厭惡她?
阿殷能想到的疑惑,沈長堂亦一一想到。
他難免心寒。
皇帝不讓他娶阿殷,恐怕是在防他。
一時間,兩人之間竟無端有些沉默。
阿殷覺自己立場艱難,可有些話還是沒有忍住,她道:“你為大興當了那麼多年的刀,真的值得嗎?我不知道你認為值不值得,可我心疼明穆。”
她的明穆感恩戴德。
先帝在世時,他是驅逐蠻夷的刀。永盛帝登基之初,他是剷除外戚的刀。可到頭來,他仍然不被信任。他所渴望的親情,原來從未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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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娥找著阿殷的時候,宴席已經將近結束。主位上的永盛帝與臣子談笑風生,在穆陽侯回來的時候投以關懷的眼神,玉成公主不知說了什麼,皇帝哈哈大笑。
對面的郭三郎頭頂莫名其妙地多了個包,看阿殷的目光添了幾分詭異。
阿殷不以為意,垂首喝著酒,想著方才她與沈長堂之間所說的話,這才發覺她曾以為所向披靡的沈長堂也有自欺欺人的一面,不論是之前的李蓉還是現在的玉成公主,與其說是退一步,都不如說是他不願直接面對永盛帝的盾牌。
這樣的明穆,有了更多的人情味。
是人就會有弱點。
他弱時她便強大起來,永盛帝別想欺負她的男人!
阿殷擱下酒杯,與身邊的宮娥說了幾句,幾人悄悄離席,這一回郭三郎沒有再跟上來。回核宮的路上,阿殷酒興大發,跟宮娥說:“不回核宮了,我興致來了,要去雕核。”
她喝得微醺,晃著腦袋穿梭在御花園裡。
宮娥趕忙跟上,道:“姑娘路滑。”
今日宮中宴會,守門的侍衛有幾分懶散,見著阿殷來了,直接放行。因著宮裡的規矩,侍候的宮娥都不能進去,只能在外面守著,眼巴巴地看著阿殷逐漸消失的背影。
宮殿裡空無一人,剩餘的核雕師基本都參加冬日宴去了。
阿殷取出雕核器具,開始雕核,以前她不懂核雕上的凸起是什麼,如今總算知道了。待十八個核雕一出,凸起連成線,便是藏寶之地。
她記性向來很好,十八個核雕,她有十二個,而在上官家時見到了復刻版的其中一個。剩餘的五個核雕,皇帝防著她,至今她沒有見過。
但她知道宮裡的五位核雕師是知道的,約摸是得了皇帝的命令,他們五人從不在她面前提起剩餘的五個核雕。不過核雕師喜愛雕核,日日夜夜研究的核雕難免會起復刻的心思。
阿殷手裡雕著核,不動聲色地往周圍瞄了眼後,起身走到一座屏風前。
她迅速翻查桌案旁的廢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