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堂微微挑眉:“怎地如此驚訝?”她嗔他一眼,道:“能不驚訝麼?侯爺如此神出鬼沒!”她往前走了幾步,自然而然地牽上他的手掌,輕輕一握,說:“你來得正好,我剛剛吃得多,陪我走一走消食。”
語氣也格外自然。
沈長堂反握住她的五指,兩人十指相扣。
他垂首望著,方才在姜璇那兒的不高興也消了一半。她這人很奇怪,總能輕而易舉地讓他內心變得平靜而寧和,明明她什麼都沒做,彷彿只要安安靜靜地站在他眼前,不動時他心境平和,稍微給他一個眼神,他又能心神盪漾。
最初在蒼山腳下遇到她,斷沒有想到一個丫頭片子對自己能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他道:“好。”
說著,便牽了她往外走。
他走到門口時,腳步卻是一頓,回首看了眼窗邊的紙箋,道:“夜裡會起風。”
阿殷一怔,道:“不就在院子裡走走消食?明穆想帶我去哪兒?”
沈長堂沒回答,只道:“你把窗子關了。”
阿殷又嗔他一眼,說:“神神秘秘的,也不知你想做什麼。”話是這麼說,她還是順從地走到窗邊,把窗子合上,剛好見信箋上的墨幹得七七八八了,索性疊在一塊。
這會,沈長堂也走了過來,漫不經心地看了眼信箋,隨口道:“是信?”
阿殷回答得爽快:“嗯,寫給子……”一頓,倒是想起了不太美好的回憶,改口道:“給少東家的信。”又是一頓,道:“前陣子少東家來了信,問起永平的情況,我一直在忙也沒時間回信,正好今日得閒便把信回了。”她抬眼看他,又小聲地道:“信裡提了我在永平的現狀,還說了核雕跟金大人的事情,剩下的也沒其他了。”
“哦?”
阿殷說:“你若不喜歡,我便少來往。”
“嗯,我是不喜歡,上官仕信對你有意,你能坦坦蕩蕩,他未必可以。”他看著她,話鋒卻是一轉:“但是我可以容忍你與他談核雕。我知你與他高山流水,以知音相稱。我不懂核雕,亦不愛核雕,他能給你帶來核雕的暢快,能讓你快樂,所以我不喜歡,可是願意容忍。”
他勾著她的手指頭,輕輕摩挲她的指腹,說:“我沒法與你暢談核雕,但能讓你高興的事情,我都願意做。”
阿殷心中一暖。
她直接踮腳親上他的唇,毫無意外地被徹底碾壓,被吻得雙眼水潤而迷離。
以往都是阿殷先鬆開的,可這回卻是沈長堂先鬆開了阿殷。
他沙啞著聲音道:“還要出去消食,留著點力氣。”
阿殷每回被沈長堂深吻,必定會渾身軟成一攤爛泥,今日他適可而止倒是留了七分的力氣,僅僅是靠著他喘了幾口氣便漸漸恢復過來。
沈長堂道:“夜裡涼,你進去添件披風。”
阿殷說:“好。”
待阿殷進了屋裡,沈長堂的目光落在了壓在鎮紙下的信箋,他抬眼看了下阿殷身影消失的地方,慢吞吞地收回了目光,往前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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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出來時,沈長堂已經不在屋裡。
她走出了屋子,才見到倚在玉蘭樹下的沈長堂。今夜月色極好,沈長堂穿了青底滾銀邊的圓領錦袍,烏黑的墨髮襯得他的眼睛愈發深邃。
她以前便覺得明穆的眼睛好看,那會他不苟言笑,細長的丹鳳眼裡像是有一層迷霧,又遠又深,偏偏還叫人看得心如鹿撞。如今迷霧散去,倒也說不上陽光燦爛,可卻像是夜裡的深山,恰好有一彎月牙兒,靜悄悄地掛著樹梢上,微黯的月光普照大地,平添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
……真叫人心醉。
那一剎那,阿殷聽到自己的胸腔裡砰咚砰咚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