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皇帝以手握拳, 虛虛掩在唇邊清咳了一聲, 方才轉過身來, 看著段柔藍。
“十三年了, 朕也不是一成不變。”
他看著段柔藍斜靠在床頭, 白皙溫軟的面龐上, 一雙碧清明亮的眼眸看著他, 那眼神帶著些許倦意,卻有如月色, 溫柔地灑落在他身上。
上個月, 她捨命救女, 昏迷了也有兩日, 他在她的床榻邊守了一晝夜, 那一晚他想了許多, 甚至想到了與她長長久久地重新走下去。
可待她醒來之後, 卻還是沒有將深藏心裡的話說出口,其後再見面,兩回都是她進宮來尋他,兩回都是在說女兒去北境的事。
她進宮時,他想把她留下來。
他出宮見她時候,他想把自己留下來。
回回錯失良機,回回話到嘴邊便說不出來,再這麼下去,說不得又要荒廢時日,十天半個月、一年兩年,大好的青春都錯過了。
段柔藍並不覺得拘泥。
蝴蝶會之前,她只有少女時光的記憶,蝴蝶會之後,同兒子女兒、夫君的分離便恍如昨日。
她前些時日將將見到江盈野時,彷彿昨日才同他分別,恨不得一頭扎進他的懷中,可理智卻告訴她,她與他一隔十三年,江郎再也不是當年的江郎了。
段柔藍接著他的話往下說,語氣裡滿是回憶:“從前常出遠門,西山的圍場、承德的避暑山莊,最遠還去過魯地的蓬萊仙島……每一次陛下都要囑咐我,記得把你的小黃包袱一道兒打包進去。我方才粗粗瞧了一眼,倒少了一隻小手爐——這時節都入冬了,該記得暖手了。”
她說話時,語氣嬌俏靈動,像是又回到了從前,皇帝不免心有觸動,僵硬的身姿就放鬆下了一些。
“阮升自作主張。朕只叫他收拾些隨身愛用的小物,沒想到他竟帶了這些無用的。”
阮升就在屏風外暗自叫屈。
分明是陛下更了十幾套衣衫之後,極為自信地攬鏡自照,對他說:“今晚,朕就在娘娘那裡歇著了。”接著就囑咐他把寢衣寢帽,平時愛用的小物帶著,哪裡是他自作主張了,借他東海龍王的膽兒,他也不敢啊!
段柔藍輕笑著喚了一聲兒阮升,阮升應聲進來,段柔藍就一伸手,“給我。”
阮升就瞧了瞧陛下,皇帝不自然地點點頭,阮升即刻就交上去了。
段柔藍接過小包袱捧在手裡,掀了被下床,把小包袱裡的物件一樣一樣地取出來,香膏、牙粉、玉骨刷擺在梳妝檯上,寢衣寢帽疊起來,輕輕放在她的枕頭之側。
皇帝就看著她忙活。
她比從前清減了太多,纖細的腰肢被罩在寬大的寢衣下,坐著時不顯,走動間便能感受到她的羸弱。
她不拘束,安靜地整理,仔細的收攏,偶爾抬頭看他一眼,那溫柔的眼神安撫著他,令皇帝咂摸出幾分歲月靜好。
他眼巴巴地看著她,一時才不自然地問道:“你歸攏朕的物件做什麼?莫不是要把朕強留下?”
他心裡的歡喜一點點擴大,面上還裝著神聖不可侵犯的端莊,“雖說外頭風大雨大,一國之君也不好奔波來去,可若是沒有什麼十萬火急的理由,朕是不會留下的。”
段柔藍將這些物件兒仔細的收攏好,聽著他的話輕輕笑了笑,走在窗子下站好,朝他招了招手。
“陛下,你來。”
“有什麼好瞧的?”皇帝低聲咕噥了一句,可身子卻不由自主地站起起來了,走到了窗子前,站在她的身側向外看了看。
這間金店交割給了段柔藍之後,她便著人依著大理的樣式改了改,那遮窗的屋簷向外延展很多,上頭掛了一排小風鈴,在雨中啞了聲,只晃啊晃啊的搖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