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我又何嘗不是。”蔣閻將自己的朝向面向石板,就好像透過石板在和姜蝶面對面說話,“只不過你偷活人的東西,而我偷的,是死人的。”
她艱難地問出口:“是他……逼你的?”
“嗯。”
“他難道不是……你親生父親嗎?”
“他是。”蔣閻笑道,“我寧願他不是,這樣他逼我的時候,我就不會那麼痛。”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她感受到一種巨大的,被撕裂的酸楚。
“很久以前我總在想,我到底是哪裡不夠好,所以他不喜歡我。我就儘量的,不給家裡添麻煩,只有餓到受不了的時候,我才很小聲地問他能不能吃飯。他第一次讓我下到盜洞裡的時候,我還很開心,以為自己能派上點用場了,我想這樣爸爸是不是能稍微喜歡我一點。”
他語氣好平淡地呢喃,是一種,死水在緩慢深流的毫無波瀾。
“然後我第一次下到盜洞裡,我就發現了,原來,我是一條狗,而不是一個人啊。那麼,我該怎麼指望我被當成人喜歡,而不是畜生呢?那一瞬間,我真的很恨他。”
這些語句就像雨點,砰砰打在石板上,姜蝶縮在石板下,聽著雨點選打的聲響,淋不到她,但那震顫的動靜,已經傳到了她這頭。
她能深刻地感受到每一字下面,一個孩子曾擁有的希望,到後來的絕望。
她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
姜蝶抬起手,叩了叩石板,喉嚨使勁吞嚥了一下。
“我曾經一直很想知道我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我在想……他們和我失去聯絡,是不是很傷心很難過呀,所以我一定要活下來見到他們。靠著這個念頭,我才在人販子手底下苟活著。”
“但是到了派出所的那天,警察卻告訴我說,沒有人在找你。也沒有人找過你。”
“起初我還告訴自己,也許他們是死了,除此之外我無法說服自己他們為什麼不來找我,我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嗎?為什麼他們可以這麼殘忍?但現在…我已經可以接受他們也許還活在世界裡某個角落的事實。”
“他們只是不愛我,不在意我是不是活著,我對他們來說甚至不如思考晚上吃什麼來得重要。我逐漸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愛不一定會發生在真正的親人之間。血緣只是血緣,是生理。可這並不代表,愛不會繼續發生在我身上。愛是流動的,超越生理的存在。”
蔣閻用陳述的語氣問:“你會這麼想,是因為姜阿姨嗎。”
姜蝶回憶起剛撥完的那通電話,終於能無比自信地說出口。
“對,我很愛她,她也很愛我。”她突然一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得感謝你。但這和你的背叛是兩碼事。”
“我知道。”他很小聲很小聲地說,“所以,你依然不會原諒我。”
姜蝶沒有回答。
接著又是漫長的寂靜,也許又到了夜晚,他們各自睡著又醒來,對光源已經失去感知,完全憑著身體的本能去衡量時間。
外頭依舊寂靜,沒有傳來挖掘石板的動靜,倒是期間又等來一次餘震。這種感覺無比絕望,等不來救援,只有越陷越深的災難。
他們起初還說說話,試圖驅散令人心慌的空白。越到後面,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只有空白。
沒有力氣多說話了,也不知道該再多說些什麼,兩個明明已經沒有話講的舊日情人,偏被老天擺在一起。
食物告罄,最後那半邊麵包蔣閻沒要,他們在中間反覆來回推,最後在姜蝶的一再堅持之下,一人分走一半。逐漸的,蔣閻丟給她的那瓶水也被她喝完。
窮途末路。姜蝶無聲地念叨著四個字,卻又心有不甘。
她叫著蔣閻的名字,問:“出去以後,你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