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多西婭跳下馬車,在門口就聽到李玄英一邊彈琴,一邊唱著一首調式陌生的歌。
她走上前,用力拍起門。
“誰啊?”李玄英在裡面問。
“我。”歐多西婭說。
李玄英走過來把門開啟,讓她進來。藉著燈光,她看到李玄英身後,那個看起來頗為精緻的樂器。
而對門的牆邊,有個書桌,上面擺著一疊稿紙和一盞燈。旁邊的書架上,還放著不少亂糟糟的書籍和文具。一名帶著頭巾的老人,站在門扇側後,正好也是視窗視野死角的地方。他迅速打量了歐多西婭一眼,又不動聲色地把腰間短刀按了回去,小步踱回桌前。
李玄英看起來沒注意到這些小動作,只是有些意外地問道:“怎麼半夜突然來這邊了?”
“外頭亂起來了,你們沒注意到?”歐多西婭問。
“這幾天搞活動,不是天天都這麼亂?我都麻木了。”李玄英有些無奈地回了句,就順便介紹起來:“哦,這位是羅貫中先生。之前還沒來得及帶你來找他。”
“您就是最近特別出名的那位悲劇作家吧。”歐多西婭客客氣氣地向他問候:“我也聽說過您的作品。今天有幸拜會您本人了。”
“過獎了,過獎了,小老可受不起這讚譽。”羅貫中連忙拱拱手,謙讓道。
“羅先生也不用太謙虛。”李玄英笑著,又對歐多西婭說道:“這位先生在東方,就已經頗有名氣了。”
“哦,那您……”
“哎,老夫也是在那邊混不下去啊。”羅貫中看出她的疑惑,主動解釋道:“我的先師施老先生,是張士誠的幕僚。雖然後來辭官回家,開始整理民間故事、鄉野傳聞,但還是受到了牽連。”
“而我家,是山西的商人,做絲綢生意的,因此經常要去蘇杭一帶進貨。我就是那段時間,跟當地的先生們學了不少東西。但像我家這樣長途做買賣的,和官府、和當地豪商,多少都要有些往來,等明朝立國之後,朝廷並不喜歡我們這樣的人,因此也只能在民間活動,靠寫書、編劇維生。”
“原來是這樣。”歐多西婭似乎已經明白了。
“我們的作品,也不太受歡迎。”他無奈地說:“施老先生當年曾經計劃,創作一部以江湖好漢舉事造反為題材的。他準備全書用白話寫,方便在市井傳播。不過還沒寫多久,就被明朝官府抓住,說他寫的是‘倡亂之書’,在刑部大牢關了一年多,才放出來。”
“當然了,我覺得,這也是避免不了的。那本書裡,很多故事,名義上是北宋末,但原型估計都參考了張士誠等人。我問過他,他沒有直接給我肯定回答過,不過我感覺,雖然最後鬧翻了,但他是確實有些懷念,或者惋惜那些人的。”
“那時候還是明太祖老朱皇上在位,馭下甚嚴。書還沒寫完,都沒刊印呢,就突然有官差上門拿人。現在想想,估計是他天天在街頭巷尾念詞吟詩,還跟人討論作品情節,搞得大家都知道了吧……”
“羅先生自己也經歷過這種事情。”李玄英說:“相比於明朝,當年元朝對文學創作的監管,確實要寬鬆多了。”
“他那不是寬鬆,那是根本沒有管理。”羅貫中吐槽道:“至於好不好……就看需要什麼了吧。”
“比如施老先生的好朋友魯淵先生,是臨安府人,考上過進士,在松江府當縣丞。當年民變蜂起,魯先生就追隨脫脫丞相,率領人眾扶保大汗。失敗之後,也回到故鄉隱居,明朝幾次徵召,都堅決婉拒,不願出仕。施老先生和他們幾個往來密切,彼此經常有詩詞唱和,所以,我也瞭解一些他們的心態吧。”
“施老先生去世之後,我們幾個門人弟子,受他囑託,整理他的作品。尤其是那本《水滸傳》,最後的部分,還沒有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