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這麼說,王大喇嘛也鬆了口氣。
“我們大都,是泰西首善之地。南來北往的人絡繹不絕,習俗也各不相同,所以難免會有些牴牾。我們教會雖然一直在盡力改善,但也肯定比不上中原官府那套已經很成熟的制度。還是希望你能體諒一下。”
“都說了,沒事的。”唐賽兒擺擺手:“再說,制度完不完善,跟俺也沒啥關係。中原官府那套禮節,還能招待俺不成?俺還希望他們禮節不那麼齊全呢——他們行禮,錢可都是俺們出的啊。”
“呃……”王大喇嘛想了想,發現還真是這個道理,只好尷尬地笑了笑。
“俺倒也有想問的事情。”唐賽兒這次主動開口:“王師父,您也是中原人士?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啊。”
“嚴格來說,我爹是中原人,但我不是。我出生在河中,還算是大唐地界,可惜從沒回過關中的老家。”王大喇嘛語氣裡帶上了點遺憾:“本來,我當年出使帖木兒宮廷的時候,還準備順路回家看看的,結果事情太多,至今都沒能成行過。”
“哎,大家祖上誰沒遷徙過。”小姑娘唐賽兒反而安慰起他來:“俺爺孃當年也絮叨的很,就是不想離家逃難。但先生們所謂安土重遷,在俺看來,不過是捨不得多年經營的土地,和熟悉的鄉親。”
“土地的開墾和深耕,很麻煩,甚至不是一代人能做好的。鄰里鄉親的信任,是安全的最大依靠,也是想要過好日子必須的。因為一個人的話,很多產業根本沒法經營,像水利、器械這類,都得合作起來才能搞好。”
“跑到外地去,這些優勢就都沒了。一個人跑去異鄉,幾乎就是找死。哪怕全村一起走,都容易和人家土人衝突,所以大家才會儘量迴避。但反過來,要新的地方能住的更好,搬個家又有什麼呢?”
“這倒是。我其實也不是耕種、做工的人,不過是遊方的僧侶罷了。”王大喇嘛點點頭,贊同了她的說法:“這麼一來,倒顯得我自作多情了。”
“俺老家的先生,也天天感慨這個,惋惜那個。可能你們文化人都這樣吧。”唐賽兒看起來已經習慣了:“不過,河中離這邊也不近,而且沿途都是天方教地界。您是怎麼跑到這邊的啊?也是跟俺們一樣,和商人一起來的?那樣的話,天下各地之間的往來,好像比俺當初想的,要頻繁的多啊。”
“先秦的時候,我們這裡就有人往來天竺了。漢朝的時候,天竺人就在南洋建立了一串小國。各地之間,本來就往來不少,只有中國獨立於世——或者說,不獨立於它的地方,都給老祖宗打下來完了。”王大喇嘛告訴她:“所以,最大的障礙,就是去南洋很麻煩。到了南洋之後,無論去哪邊,就都輕鬆多了。”
“不過我的經歷,倒是不同。這件事說來話就長了……”他想了想,說道:“你知道波斯曾經有過的喇嘛寺麼?”
“不知道。俺只是路過那裡,沒怎麼深入瞭解過。”唐賽兒搖搖頭:“那個喇嘛寺現在也沒了吧?那就更不清楚了。”
“是啊,已經沒了。”王大喇嘛說:“當年伊兒汗國建立的時候,開國藩王旭烈兀篤信佛法,專門從東方請來師父,建立寺廟。”
“那個時候,元朝西道諸王的汗廷,雖然有些已經遠處唐土之外,但在各地還是有不少採邑。比如伊兒汗國,雖然主體部分在波斯地區,但在河中、藏地和彰德路,都有分散的封地。金帳汗國的封地,則在山西平陽、河北真定、湖南永州。”
“這些領地上的人口和財稅,理論上依然是歸於宗王所有的。雙方之間的關係,也和現在歐洲的一眾封君、封臣差不多,就算地理上不挨著,聯絡也比較緊密。旭烈兀本人,就和當時藏地風頭最盛的止貢派來往密切,還在那裡專門派駐了士兵,保護寺院和喇嘛。”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