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義父這麼誇郭康,郭破奴多少會有些不高興。不過這次,她倒是思考起來,沒有去反駁。
“你要是見過他們的手段,就不會這麼天真了。”義父繼續說道:“這些人能立足,很大程度就是因為他們對於幫眾和普通人都有威懾能力。不僅對內如此,對外也能借著你的攻擊,威脅其他普通人,恐嚇他們為組織服務,否則就把損失轉嫁到他們身上。”
“如果不能一網打盡,不但要滋生新的惡人,還會讓這些‘新人’變本加厲。這種情況下,打擊黑幫的手段,自然也就沒什麼效果了。”
“那我們才應該覺得丟臉。”郭破奴直言:“身為柱國,連這些小賊都治不住麼?”
“不是治不住。”義父搖頭道:“想真正重創他們也可以,但就得采用非常規的手段。真要是撕破臉,也不是不行,但這就有個值不值得的問題。”
“這些黑幫,本質上是混亂環境中滋生的蚊蟲,本身沒什麼價值,只不過被有心人豢養利用。對主使者來說,驅使這些人的代價很小,但能獲得的收穫卻很大。我們如果親自下場,沒法讓他們承受真正的打擊,自己卻很麻煩。”m
“這些人,就是那種不值錢的垃圾兵。”郭康大概明白了,就也幫著解釋說:“這就跟波斯人大軍裡,那些亂七八糟的附庸國武裝一樣,能換點什麼就是賺,沒了他也不虧。”
“當年拓跋燾圍攻盱眙,給守將寫信,說他儘管擊殺攻城士兵,自己也不擔心。因為城東北攻城的是匈奴、丁零人。匈奴人死得越多,幷州的賊寇就越少;丁零人死得越多,常山的賊寇就越少。而城南攻城的,是氐人、羌人,他們死得越多,關中的賊寇就越少。所以自己根本不怕這些人傷亡,反正死不死都是好事。”
“像這樣的情況,用暴力硬打,肯定不是辦法的。”
“是這樣。我們這樣的柱國世家,付出破壞正常規則的代價,只為了消滅一批這些人,就太不值得了。”義父說:“所以很多時候,我們也只能猶豫,除非他們鬧出大亂子,否則確實不知道從哪下手。”
“而普通人,乃至管理城市的小官吏,又往往沒有足夠的權力和勢力,沒辦法去有效打擊他們,甚至還會遭到報復。像這樣,對於上層是雞肋,對於下層又過於龐大可怕,才讓他們能夠生存下來。”
郭康點了點頭。
雖然對朝中的各種爭鬥參與不多,給人一種老實忠厚的感覺,但義父明顯還是看得很清楚。
現在想想,他也是考慮到了這麼多,才建議郭康不要急,希望他寧可損失一些時效性,減弱打擊效果,也不要擅自行動。
不過,郭破奴卻對這個並非自己提出的計劃十分上心。她想了想,又問道:“那二爺爺當年是怎麼做到的?”
“你叔祖他當年也不是單純的打擊幫會啊。”義父指出:“他真正想要做的,是重新規劃城市。為了推行這個規劃,實現有效的管理,才必須打破之前黑幫掌控的街區。這其實是個‘附帶效果’。”
“當時,大都的城市規劃已經過於混亂——或者說就沒有規劃。各個城區都在隨意地野蠻生長,導致的混亂局面,不僅讓環境變得惡劣,使得騷亂頻繁發生,也妨礙了管理乃至運輸。”
“城區最亂的時候,行會和黑幫猖獗到能控制整片城區,想修繕道路,改善前往港區的交通,都會遭到他們的阻撓。這些人背後的勢力也很複雜,新老貴人之間,關係盤根錯節,想整頓和開發都困難,因此也阻礙了這裡進一步的發展。”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裡曾經是整個地中海世界最富裕的城市,而且隨著黑海周邊終於安定下來,昔日地位的恢復也是可以預料的。只要看看過往的那些記錄,就知道大都當年到底有多麼繁榮,能給羅馬帶來多麼誇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