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這些事情,對郭康來說,是一種很大的警示。
因為如前所說,紫帳汗國自己,其實也是小族臨大國的統治方式。
相比而言,他們的優勢,大概就是歐洲人並不在乎這個問題。
古羅馬自己,早年也是少數公民統治整個地中海,後來漸漸放開了公民權。而後世的歐洲國家,更是完全不在意這些。連最為“本土化”的法國王室,祖先其實也是從東法蘭克來的。
另一方面,歐洲人似乎也沒什麼“法統”觀念。他們的國家並不和某個文明一一對應,使用的合法性敘事,和中原也並不是一套邏輯。現在這些人追求的,最多也就是簡單的“蹭羅馬熱度”。
相比而言,清朝的文化水平很高,殘暴程度在這邊,也根本不算什麼事。要是放這地方,妥妥的是高合法性王朝。
至於宗教那就更不是問題,學習好筆友法國人,把教宗抓一回就行了。甚至可以規定,今後教宗選舉都得抽籤。這下好了,不僅合法,還很民主了……
真正令人糾結的地方,是紫帳汗國想學習中原模式,建立強大穩固的根基。但汗廷又畏手畏腳。一方面,是因為中原的一些文化概念在這裡水土不服,找不到對應的東西;另一方面,也是自己的問題。
乾隆當年的論證,其實是鑽了個定義的空子:在明末,遼東也被稱為三韓。
對於這個情況,可以參考當年顧炎武的記錄。據他說,自從天啟年間,遼陽丟失之後,朝廷裡的奏章之類的文書,就有稱呼遼人為“三韓”的,目的是為了“外之”——也就是傳統的開除漢籍行為。
透過論證當地是韓,不是漢,可以證明朝廷沒有丟失重要地區,之前的失利都是小問題,局勢依然盡在掌控。
而之後,遼人也開始自稱三韓,以此來“自外”。連當地官員都這麼稱呼。毛文龍的上書裡都直接說要用兩年時間,“平遼滅奴,復三韓之舊業”,可見這已經成為通用的代稱。
而乾隆則把這個引申的“三韓”和史書上的三韓強行聯絡起來。他發現,古代馬韓各部裡,有個叫“愛襄國”,和“愛新”諧音,所以就認為這是自己家族的出處。另外,他還認為“三韓”其實就是“三汗”,意思是三個汗王統治下的各部,說明那時候就有這種稱呼了。
透過兩次使用諧音梗,乾隆才完成了一系列的論證。
而紫帳汗國這邊就簡單多了,他們真的是外來戶,打起本地土貴族毫無負罪感。當然,這也導致他們和當地勢力格格不入,人家基本上都是把他們當天災看的……
郭康給脫歡、李玄英等人講過後世的“黃禍”概念,說歐洲人對東方的排斥有多大。然而,那幾人不但不覺得這是汙衊,還很高興,覺得這個詞很帥,一聽就非常霸氣。
脫歡告訴郭康,蠻族的特點就是畏威而不懷德。讓他們保持冷靜和敬畏,唯一的方式就是揍他,給他打怕了就行了。說白了,人家就吃這套。
不過郭康對此還是不太滿足。
他覺得,只靠征服和戰勝蠻族還不夠,還得考慮之後的策略。吳起說:“戰勝易,守勝難。”怎麼利用盛勢擴大自己的勢力,才是最重要的。
紫帳汗國之前的經營其實還不錯,但很大程度上不是一種自覺的行為,而是一系列被動的應對,純粹是被惡劣環境和軍事壓力逼出來的。
早年的世侯們,其實也是“夏君夷民”的態度,對於自己治下的百姓,同樣覺得這就是開始接受教化的蠻夷,即使他們相互之間算是很團結,這種態度也一直存在。至於南邊正在打內戰的拜占庭小國,大家更是不怎麼當回事,甚至都沒幾個人去關心。
作為汗廷裡當時少有的文化人,郭蓋對於尋找正統、興亡繼絕,有著很大的興趣,也是少有的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