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圓點點頭,那位指揮使願意登門,自然不會空手而歸。酒甕裝銀子雖只是欲蓋彌彰,總比拿箱子裝強些。自己到這刻也鬆了口氣,她實心盼著老爺度過此劫,銀子能解決,便不會再打人的主意了。老太太的心思她看得明明白白,實在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少不得拿她祭天。古來多少女孩子為保全孃家同人聯姻,老太太認準了一點,嫁出去的姑娘不能沒有孃家做靠山,因此即便虧待了她,也不怕她自絕後路,反出天去。
「這事要成了,姑娘也算立了功。」抱弦輕聲道,「興許他們能念一念姑娘的好,且叫姑娘過兩天太平日子。」
春臺的脾氣小牛犢子似的,直愣愣道:「立功的是丹陽侯家三公子,要不是他的那個名冊,也不能攀上指揮使府。如今他們都看出來了吧,三公子眼眶子裡裝著誰?等過陣子三公子入了幽州,老爺的官位也保住了,到時候看老太太還拿什麼道理搪塞人家。」
跟前的人都盼著她有個好歸宿,論身份地位,丹陽侯嫡子是最好的選擇,且危難的時候願意伸把手,這是何等的重情重義。清圓心裡也感激他,雖然早前不喜他自作主張帶累她,但藉由這回的事看出他的一片心意,她也不像之前那樣堅決地否定他了。只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還在,輕易更改不了,感激是一方面,婚嫁又是另一方面,到底不能混為一談。
幽州入夏的天氣,午後變得很悶熱,池塘邊上柳條輕搖,太陽從細長的枝葉間照過來,每一個葉片都鑲上了一圈金邊。
清圓到這種時節就發懶,書看了一半,眼皮子漸漸沉重,便移進裡間雲頭榻上小憩。睡了不多會兒,聽見外面傳來夏植的聲音,喁喁地,聽不太清說了什麼。
老太太跟前有人傳話,一下子驅散了清圓的瞌睡,她撐起身看夏植又往院門上去了,便坐起來等著春臺入內回稟。
門上珠簾一動,春臺探了探頭,見她醒了便道:「姑娘聽見了麼?老太太有心把晚上的宴席辦成家宴,請了幾位沈家的故交和夫人,在前頭一甌春裡辦席面。讓姑娘們都預備預備,等時候差不多了就過去。」
清圓聽完嘆了口氣,暗道這老太太真是好縝密的心思,邀了沈家的故交從中說合,談笑間有什麼恩怨盡可化解了。況且幽州不是橫塘,多少眼睛都盯著謝家動向,單請了指揮使兄弟,怕堵不住悠悠眾口,人一多,場面上就圓過去了。再者貴婦們的圈子,無論如何也不能斷了聯絡,男人們官場上週旋,女人們在背後織出一張龐大的交際網,看不見,但能緊密相連,今天打好了交道,便於明天牽線搭橋。
反正躲是躲不掉的,自己這樣的出身雖招不來厚愛,但可省去不少麻煩。就算老太太有心拿她填窟窿,人家也得斟酌她的身份。這回她是由衷覺得清如可以成為這場家宴的重頭,自己只要低調行事,應當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於是讓春臺給她換了素青的對襟罩衣,拿尋常的簪子綰了頭髮,太陽沉下去一些便往前面會客的園子去。
幽州的老宅佈局確實要比橫塘更大氣,那連綿的木作迴廊和正廳一溜洞開的隔扇門,即便到了落日餘暉下,也有通透而磅礴的美感。
席分東西,這是一般人家辦宴的規矩。男客和女客是分開的,隔著一個玲瓏小院,不在一處吃飯,但彼此能看得見對方。時候差不多了,受邀的客人漸次登門,女客被迎進了西邊的畫樓,男客都往東去。
達官貴人的圈子,其實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大,即便起頭不大相熟,略略聊上幾句,很快就會發現共同的親朋好友。清圓同清和挑了不起眼的角落坐著,臉上帶著捧場的笑,聽她們閒話家常。一位御史中丞的夫人對清如很有興趣,熱絡地打探二姑娘多大年紀了,可曾許配人家。
「哎呀,將來定要說門好親事,才不辜負了這樣的人才相貌。沈指